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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一帘相隔
作者:刘宇婷

《意林》 2006年 第1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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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蠢,这就是我此刻的自我感觉。我不知道帘子那边的女人叫什么名字,甚至看不到她长什么模样,却一直和她进行着颇为亲密的对话。
        我的母亲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处于中风后的半昏迷状态。帘子另一侧是个陌生女人——护士称她“克劳迪娅”。
        医生建议我尽量多陪伴妈妈,经常对她说话来刺激她。而帘子的那一侧,克劳迪娅回答了我的每一句话。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妈妈?”
        “能,亲爱的,我能听到。”克劳迪娅回答。
        “我爱你,妈妈。”
        “好啊,宝贝儿,我也爱你。”克劳迪娅回道。
        护士告诉我,克劳迪娅已处于癌症晚期,脑瘤正在夺走她的生命。她被严重的忧郁症折磨着,整天哭哭啼啼,有时候甚至失去理性。没多久,我便发现克劳迪娅也有比较清醒的时候。
        精神好的那几天,她跟我讲起她儿子的事情,他住得太远没法来看她。我们聊他的农场,他的狗。“他有好几条猎狗,”克劳迪娅说,“毕尔格猎犬,很好的猎兔犬。”
        精神不好的时候,克劳迪娅常常紧紧抱着放在大腿上的电话机,哭着喊着要和老朋友们通话。“你帮我拨号好吗?”她总是求我。但是电话号码早从她的头脑消失了。她记不起来。我会毫不犹豫按下医院的号码,对她说:“听,现在占线呢,待会儿再拨。”于是她会平静下来,听着话筒里传出的嘟嘟声,舒舒服服地休息。
        护士对我说:“如果她成了你的难题,我可以把她调走。”
        我摇摇头:“她不麻烦,把她留在这儿吧。”
        就连妈妈也感到我太爱管闲事了。妈妈的身体好多了,不再需要我寸步不离地照顾,但是克劳迪娅却一天比一天虚弱。
        “她需要我的友谊。”我解释道。
        “最后你会以受伤结束的,”护士警告我说,“你想,不然为什么他们的亲属都躲得远远的?”我清楚她指的不只是克劳迪娅,而是她护理的所有临终患者。
        后来有一天,克劳迪娅的儿子前来探望。他的妈妈在他到来前刚刚服过大量的镇静剂,所以她能做的只有紧紧抓着儿子的手哭泣。年轻人也止不住流泪。
        我拉上帘子,给他们留一点私人空间。
        探视时间结束了,我亲吻妈妈的额头道别。穿过房间时,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布鲁斯?”年轻人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便回过身来。
        “你是布鲁斯吗?”我又证实了一下。
        “没错,”他回答,“可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情。你的农场,你的希望和梦想。”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诧。
        我微笑了:“我甚至知道你有两条猎犬。一条叫多利,另一条叫库齐。”
        “但是你是怎么……”年轻人的目光转向床上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
        “她不总是这样,”我说,“有些时光充满了幸福的回忆。常来探望她吧,布鲁斯。下次你来的时候,她会认出你的。”
        泪水从他的眼里夺眶而出。我张开双臂,他扑进我的怀里。这一刻,自觉愚蠢的念头一扫而光。用我的怀抱去抚慰一个陌生人似乎是这么自然的事。向他人伸出双手,共同分担,带来的不是伤害,而是最温暖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