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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秋天的怀念
作者:史铁生

《意林》 2006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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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瘫痪后,我变得暴怒无常。望着望着天上北归的雁阵,我会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听着听着李谷一甜美的歌声,我会猛地把手边的东西摔向四周的墙壁。待我沉寂下来,母亲就会悄悄地进来,两眼红红的,看着我。“听说北海的花儿都开了,我推着你去走走。”她总是这么说。
       “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两条可恨的腿,喊着:“我活着有什么劲!”母亲扑过来抓住我的手,带着哭声说:“咱娘儿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可我却不知道,她的病已很严重了。后来妹妹告诉我,母亲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睡不了觉。
       那天我又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叶落。母亲进来挡在窗前:“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你去看吧。”她脸上现出央求的神色。“什么时候?”“就明天?”她说。我的回答让她喜出望外。“好吧。”我说。她笑了,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说:“还记得那回我带你去北海吗?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一脚踩扁一个……”她忽然不说了。对于“跑”和“踩”一类的字眼儿。她比我还敏感。她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邻居们把她抬上车时,她还在吐着鲜血。
       邻居的小伙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秋风中正开得烂漫。
       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金卫南摘自《家长里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