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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象杂记]一个民工和他的日记
作者:三 原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6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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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马是我曾经的房客,一个在这个城市呆了两年的民工。临走的时候,他把日记送给了我,说这上面可能有我用得着的素材。现在,这笔记本就摆在我的桌上。这是那种小学生用的生字本,有半个本子潦草地记录着他的工作和生活。以下是其中几个片段。
       收工后我从工地往回走,走到新华十字路口的拐弯时,一不留神和别人相撞了。那人是个留着寸头、满脸邪气的青年。他说我的工作服撞脏了他的衣服,要我赔他100元洗衣费。后来他的同伙来了,我只得从工友那里凑了50元给他,真是倒霉。
       昨天是最累的一天,我们3个人给那家面粉厂卸了80吨麦子,累得浑身像散了一样,一回家倒在床上就起不来了。今天下午才有了一点精神,好的是那家面粉厂当时就把工钱给了,我们每人分了80元。本来每人能分110元,可每人掏30元合着给介绍活的人买了两条烟。
       今天真高兴,我们干了40多天的装修活完工了。那个老板也爽快,当时就付完了全部工钱。我分到了648块。我想花点钱给妈看看病,给儿女就买支笔吧。可过几天要夏收,要雇人,那些地里的活也真够老婆忙的,真累了她。这些钱不知道够不够?
       张哥受伤了。他是泥瓦匠,从3楼的脚手架上掉了下来。我找到老板,让他把人送到医院。老板不给住院费、医疗费,只答应一天给10块钱的生活费,并且这10块钱的生活费也只供给一个月。这真让人心寒,怎么就有这种狼心狗肺的老板!我们先一起凑钱让张哥住院。
       我每天都是走回家的,今天开了一回洋荤,也坐了一回公交车。可我一上车,司机就盯着我看,直到我把那一块钱丢进了自动收款机。可车上的人像躲非典一样躲我。我不就穿得脏一点吗?没有我们民工你们能生活得这么好吗?我要给老婆写信,要她抓紧儿子、女儿的学习,要让他们上大学,堂堂正正地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昨夜,我还没走到家门口,就被人堵住要看身份证,幸好我带着身份证和暂住证,可他们看后说这两个证件都有问题,让我明天到他们办公室去。我的证件都是在政府机关办的,能有什么问题?工友说,他们就是这样敲诈人,明天你带200元就能把证件赎回来。今天早上我去他们办公室,还真是那样。这些人真是可恶,我的肺都要气炸了。可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我已经在床上躺了3天,干了5个多月,出尽牛马力,没想到老板和主家结了账后,没给我们工钱就卷起铺盖失踪了。我们找了大半个城市也没找到他,现在我身上只剩下几块钱。怎么办?我大想家了。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真想死!
       这说“真想死!”的是小马的最后一篇生活记录。
       那天晚上,小马敲门进来,我被他苍白的脸吓了一跳,问:“发生什么事了?”他说:“李哥,我不租房了,我想回家。”我说:“这没什么呀?”他又犹豫了半天说:“你能借我一点钱吗?”我问:“得多少?”“200元,行吗?”他紧张地盯着我说,“回到家我就想办法还你。”我掏出200元给他说:“别那么介意还不还的,说不定我什么时候还要求你呢。”我感觉他眼里的泪花快出来了。毕竟,除了他租用我的房子外,我们再没什么经济来往。他就这么走了。
       过了3个多月,他给我寄来了280元,我正不明白怎么还多给了80元,看了汇款留言才明白:“还有80元是我交的最后一个月的房费。”又说:“在城里时我想乡下,回到乡下我又留恋城里的生活。我还想去那里打工。”
       [刘世佳荐自《羊械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