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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不必为贪官的廉政语录而愤怒
作者:贾永华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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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德一不留神,弄出个新中国以来全国最大的卖官案,虽然干的是“吃屎的”勾当,但好歹也算是吃了个“屎尖”,着实露了一脸。马德落马后,好事者整理出他的“廉政语录”,显然是为了给大家一个对比,让我们看看一个贪官人前与人后、说话与行事间的反差。不过,我对这样的“语录”并不感到吃惊,因为在马德之前,贪官们已经让我们看到过他们的多重面目:言辞凿凿的马克思主义者,肯挑泥吃苦的“老黄牛”,舐犊情深的父亲,爱财如命的索贿者,征逐处女的嫖客……如果有耐心,我们还可以罗列出许多看似矛盾却真实地集中于一人之身的多个角色、多种面具。人是如此复杂,贪官又岂会如白纸般单纯?所以,马德有这样的言行反差,才是正常的;没有这样的反差,反而成了圣人。
       认真读读马德的语录,我发现他其实属于笨嘴拙腮之人,语言乏味,既不生动,也不闪光,比起受贿300万、被判15年的重庆市原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张宗海来,其表达能力、穿透能力、蛊惑能力,所差实在太远。“城里人不会有穿草鞋的体会,可山区还有许多贫困老百姓……做一个穿草鞋的记者,做一个穿草鞋的公仆,就是让大家心里时刻装着百姓,装着自己的责任,为了更多的百姓可以不穿草鞋,为了更多的百姓能过上好日子!”这是张常委在大会上声情并茂讲出的话。多么的朴实,多么的真挚,多么的动人!张常委号召大家和他一样把“草鞋穿进心里”,从而赢得了“草鞋部长”的美名。现在,“草鞋部长”虽然像流星一样坠落了,但啥时想起他的话,你必须承认,哎,他嘴巴怎么那么好使呢!
       身为一个官员,如果他还不能根据场合、身份的需要,镇定从容地发表一些恰如其分的讲话,这至少说明他还是个“雏儿”,还很嫩,还需要操练和学习。成熟的官员都是会说话的官员。不说话,怎么让下属和百姓知道他的施政方针、工作要求、雄才大略兼个人魅力?官员说话,其中一部分是从上级首长那里克隆来的,另外一部分是秘书们从报章中拼凑的。当然,如果你因此判断官员们只知道鹦鹉学舌,那你实在是太老百姓了。官员之所以成为官员,必然有其过人之处。对于一些有足够的知识功底同时兼具官场智慧的人来讲,他们往往会把讲台变成舞台,把讲话的技术提升为艺术。因为各自性格不同,他们还会使自己的讲话带上鲜明的自我风格。要质朴,就质朴得像泥土;要热烈,就热烈得像熔炉;要果敢,就果敢得像壮士;要锋利,就锋利得像钢刀。——比较而言,锋利是不可以做为“常规武器”的,因为中国文化讲究的是中庸,当官者必须巧妙掌控环境的平衡。
       事实上我想说的是,中国的官场语言是自成体系的,你要在官场混,就要清楚那套体系,做到纯熟地应用甚至发扬光大。就比如马德,他说那些“廉政语录”时,不是想故意撒谎,只是要顺应官场的需要,顺应“市委书记”这一职务的需要,就像通了电进入自动程序的机器一样,说的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内容。等他下了台,私底下,他才是真实的他,贪婪的他。
       马德被判死缓,终结了一个官员的政治生命。他不是第一人,同样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贪官们身前身后的故事,可以看作中国官场现存腐朽文化的一个缩影,一种标本。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不大同意人们整理什么贪官“廉政语录”。因为这很可能使人们在诧异、愤怒、嘲讽的同时,忽视甚至忘记了对贪官之所以成为贪官的追问。
       而这样的追问才是更重要的。
       [选自《人民公安》2005年第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