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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暄琐话]说吃
作者:冯景元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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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口乞。进胃口的许多东西都是索来,要来的。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乱葬岗吃死人,靠阎王吃小鬼。
       吃,谈起来不雅,但谁又能离得开?
       人离开娘肚子,眼都不会睁就会吃。一日三餐,饕餮时吃五餐,人一生过来“虚其心实其腹”,得吃掉多少东西?碗摞碗、盘摞盘的大餐不说,光小汤小菜小碗小吃,成百上千种,那又是多少东西?人能吃,牙口好,那是壮。人老了、病了,到了不能吃的时候,也就完了。所以能吃,会吃,是活着的一个征象,一个欲望,一种需要和本领。
       饿的时候,遍地找食,碰见什么第一问都是:能吃吗?为找吃食,死过无数人,中华老祖三皇五帝中的神农,就是解决吃的人。
       翻过一本叫《语海》的辞书,厚厚两大卷,吃的条目下,竟有上千语。
       张嘴是吃,动舌头是吃,脏肺吐纳,胃肠蠕动是吃,进取受挨是吃,等靠要拿是吃,与人有关的大锅小灶、肉蔬鲜干、药酒茶炊都是吃。
       不只人,活物都是。一只小小的蚕,一个蚕季,三四个月,能吃掉半棵树的桑叶。闹蝗灾的时候,漫天的蝗虫从地里飞过,只一个时辰,嘎吱嘎吱,就可以把遍野的庄稼吃光。
       吃太厉害了,细到支筋拔丝,解肠拉舌;微到剥壳抽汁,敲骨吸髓;势到横空飞雨,风卷残云,无所不至其极。
       吃是生存,也是动力,生物链就是吃。人和动物不同在于人的吃,与养与做与造连在一起。人类的进步和文明为了糊嘴,为了煎炒烹炸各种各样的吃食,发明了种和养,诞出了育和生,还有保护物种,保护贫弱,保护濒临绝灭的立法和倡言。我延万物,万物延我。
       不管在家里,还是在单位,于部落还是于种族,能支撑众人吃饭的人,都是最该奉崇,最该仰尊的。
       人正是为了吃,生成了农业,创造了工业,衍生出无数被人们唤做饭碗的职和业,职和责,职和守。任何一种职业的存在,都是一个吃的环节,一种吃的转环。吃洋饭的要守洋规,吃国营的要受公约管,吃私企的要看老板的脸色,吃社会的要被社会所圈囿,没有吃不受受,嘴不拢牙的。
       常听一句似是有理实无理的话就是:我也没吃你,我吃的是谁谁或者公家。谁谁或者公家的东西就是自然奉给,天上掉下吗?否。吃官饭不是吃张王李赵哪个权力者,是吃天下,吃百姓。国库一张嘴,遍征天下民。
       物业吃业主,司机吃乘客,医院吃病人,教育吃学生,银行吃储户,律师吃法规,必须知道你吃的对象是谁,然后你要真的对人家,禅之若天地,尊之如日月,敬之如父母,不能你吃了人家还摆大,还态度不好,还野蛮耍横,让人看你脸色。
       一个社会最应该尊重的,是凭本事吃饭的人。打着各种旗号的恶吃、黑吃、混吃、白吃,都不会是长久的。死吃吃死,穷吃吃穷,海吃有尽,坐吃山空,没造物生物的来源,没合理正当的收入,谁也不能存在。
       活着的本分是吃自己,那个口号叫“艰苦奋斗、自力更生”,也就是说,你做了,你挣了,挣到手,吃到口,活着硬气,心里最舒服。吃从享受变成一种关系时,与依附伴生;吃从本能变成了一种权利时,是有因果的。
       五十多年前共产党进城时,唱过一首歌,叫《谁养活谁》,反对剥削压迫,不劳而吃,不劳而获。社会运行的本义,或者主义,就是解决谁吃,吃谁,谁又吃的。
       有时候下棋似的,冷静地想一想,我们是位在吃的哪一链环上,是躺着吃父母,还是跪着吃儿女,是被吃,混吃,还是先吃,后吃,抑或吃中先,吃中后,很有意思。
       社会应该保障那些具有创造能力的人,而不是于中间倒倒,中介,搞泡沫沫的。自古人们崇蚕灭蝗,是因为蚕吃桑后用生命吐丝,蝗吃庄稼后跑了。
       [马静荐自《广州日报》2006年1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