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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浊扬清]交两次钱,受一回教育
作者:刀尔登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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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比这更让人吃惊的事吗?刚公布的《2005年: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报告》说,城镇居民的储蓄目的,第一位是应付意外的急需,排在第二位的才是教育。真的是这样吗?我还一直以为,让孩子受教育,才是人生存钱的第一目标呢。想一想,值此国家欣欣向荣,个人也欣欣向荣之际,GDP年增百分之九,失业率不到百分之五,非典已被战胜,艾滋已被隔离,江河已被拦截,新交法亦已施行,未来中还有什么可怕的事,值得我们储存那么多钱,以致超过了子女教育的预算呢?
       谢天谢地,我的孩子还在念小学,即接受义务教育——这不意味我不用给他交学费,只意味我不能逃避交学费。谢天谢地,我只有一个孩子,当学校给教室换窗帘时,我只用掏一份钱;换“桌套”(我始终不知这个东西是什么样子,干什么用的)时,我只用掏一份钱;玻璃被小坏蛋打碎了,我只交一份钱;学生去看展览,我只交一份票钱及一份车钱。我只需要买一顶过马路用的小黄帽;我只需给孩子买一套校服。考虑到儿童生长迅速,为了避免浪费,这些校服都是用易损却非廉价的材料制作的,而且校方要求学生每去学校都得身穿校服,也就是说,即使在冬天,你也得在防寒服外面套上校服。所有这些努力,都使校服磨损得非常快,更新得非常快。
       你可曾想象过,只靠教育经费支撑的小学校,会是什么样子呢?首先,它的教室可能没有玻璃,自然,也没有窗帘;不用交取暖费,所以没有取暖设备。不过不用担心这样的教室会在冬天把学生冻死,因为不再交扫雪费之后,学校可能完全被雪埋住,而用不着开学了。有没有教材我不知道,但班里肯定没有报刊。不交保健费,也就没有校医,如果肚子疼,只好找个同学用拳头捶一捶。取消了电教费、电子琴费、上机费,教育方法又恢复到可靠的老手段。——好处是,现在包围着学校的印刷商、棉布商、玻璃匠、养牛人,各行各业的推销员及种种形迹可疑的人,都会离开。不会再有豆奶中毒一类的事发生。而且,不交水费后,学生也不用因为上课时想去厕所而不敢提出,憋得脸红脖子粗了。
       我曾向儿子所在的学校作过一次认真的抗议。校长约我谈话。他是个热情四溅的人,与我交谈了45分钟(他是教师出身),还送给我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希望我认真阅读。我没有读。不用读我也知道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一个班级50名学生交的取暖费,加在一起,足能炼出钢铁了,说不定还有剩下的来熔化许多东西,除了我对面这个人以及教育官员们的心肠。
       我听说小学只是小巫,中学是中巫,大学是大巫。中国花在学校教育上的钱,来自教育经费的占一半,来自“社会”的占一半。这后一半的钱,有的是厚着脸讨要来的,有的是笑着脸骗来的,有的是黑着脸敲诈来的。——别说我说得不客气,我已经说得非常非常客气了。不过,我不是在批评渐渐失去人们尊重的教师,甚至也不是在批评渐成肥缺的校长。我只是时时提醒自己,别把钱花光,无论如何得储存一点。至于那些无钱可存的人们,去走别的路吧。
       [李子笃荐自《山东工人报》2005年12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