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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浊扬清]善于倾听(外一篇)
作者:陈四益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6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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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是说我们要善于倾听。上面的话,得其要领;下面的话,明其实情。上下的话都听明白了,才能良于行。
       现在有两种不好的风气。对上面的话,因为中央领导人的讲话常常冠以“重要讲话”,于是层层仿效,只要是上级的讲话,不管讲的是什么,也不管是在什么场合讲的,下级就一概都称重要讲话,好像这是一种不可移易的规矩,不这样就不足以表现对领导的尊重。其实,对象不同,场合不同,各级领导也会讲些家常话、应酬话、场面话。他也会出于探讨的目的,说些并不确定的意见,与大家商量。这些话同经过缜密的调查研究、作为方针性的讲话是不同的。何况重要是相对于非重要而言,什么话都重要,真正重要的讲话反倒显不出重要来了。这样听话,叫做不得要领。值得注意的是,有些人口口声声说“重要讲话”,只是出于讨好,背过脸来却说:“谁知他说了些什么!”因为“重要”说滑了嘴,成为一种应酬,说过也就忘了,所以,如何领会、如何贯彻,是从不下功夫的。对下面的讲话呢,有些人信誓旦旦,说要认真听取群众意见,实际上只是听取赞同的意见。他们也下去,座谈、开会,走家串户,但只是做做样子。捧场的话、颂扬的话,听得津津有味,有如吃了补药,以为“深获我心”;批评的话、反对的话,则听了如坐针毡,怀疑人家居心叵测。因为摸熟了这些领导的脾气,为了图个领导“印象良好”,于是每有上级考察、调研,当下级的总要亲自踩点,精心安排,细到什么人迎接,什么人汇报,什么人座谈,说些什么,不说些什幺,口径如何,调门怎样,甚至还要操练几遍,专拣领导爱看的看,爱听的说。这样一来,考察调研,还能听得到几句真话,看得到多少实情?
       上面的话听不懂,下面的话听不到,要想做好工作自然就难了。
       改变这种不好的风气别无他窍儿,还是中央一贯提倡的“三老”,即做老实人,说老实话,办老实事。从听上面话的角度来说,做老实人,就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听懂了就认真去做,听不懂就好好领会,不要不懂装懂,不要似是而非,不要一知半解,把好好的经念歪了;说老实话,就是不口是心非;不光说不练,不当面奉承,不随口敷衍,不隐恶,不虚美;办老实事,就是对中央的方针认真贯彻,不弄虚作假,不欺上瞒下,不做表面文章,不虚耗民财。从听下面话的角度来说,做老实人,就是对群众的意见要真心实意地听,认认真真地听,不虚情假意,不装模作样,把了解民情、遵从民意、为人民谋利益当作自己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归宿;说老实话,就是不说空话,不说套话,不说废话,不吹牛皮,不放空炮,不文过饰非,不以势压人,言必信,行必果;办老实事,就要民心急需的事急办,民力不足的事缓办,民意反对的事不办。
       听上面的话和听下面的话,是统一的,统一于人民的利益,统一于实事求是的精神。古人云:“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尚如此,况于人乎!
       说说记性
       旧小说里要夸一个人记性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一类话是常套。但我这一辈子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神人。记性好的朋友有几个,也不过是对他专注的东西,反复重温,印象深刻罢了。
       钱锺书先生,据许多回忆或赞颂文章,是十分恭维他的记性的,但据同钱先生捻熟的人说,他的记性虽有天赋,主要仍在勤奋。他有许多读书笔记,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了他需要的材料,即便是“文革”到“五七干校”,这些笔记也仍然随身带着,时时翻检。管人事的多记人名,搞统计的多背数字,做分析的多熟标准,也是如此。人的记性多半是这样来的。过目不忘云云,夸张而已,当不得真。
       然而,记性实在是很重要的。大而言之,人类社会之所以能不断进步,我想,就因为人有记性,将取得的经验教训,当作后来实践的指导,成功的继续施行,失败的不再重犯。一个民族进步的迟速,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民族集体记忆的好坏。德国和日本都是曾经发动侵略战争而又惨遭失败的国家,不仅给被侵略国家,也给本国人民、本国的发展带来极大的损害。德国记取了惨痛的教训,为自己过去的行为不断深深忏悔,日本有些政界人士则遮遮掩掩不肯深自反省。然而历史会证明,只有认真记取历史教训的民族才是前途光明的民族。
       我们这个民族,有修史的传统。修史的目的,是“以史为鉴”,就是要长点记性。但在过去中国几千年的专制主义社会,统治者往往只爱听“过五关”,不愿提“走麦城”,把修史当成了功劳账簿,对“为鉴”倒看得甚轻。所以唐代的杜牧要感叹:“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怎么才能有记性,也像读书一样,别指望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只有不断地重温教训,才能刻骨铭心,永志不忘。
       [陶坚荐自《瞭望新闻周刊》2005第4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