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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风]碟海
作者:徐振锋

《译文》 2008年 第0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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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人的生活
       这部电影的名字被很粗暴地翻译成《窃听风暴》,这除了体现出翻译者恶俗的文字品味之外,更有一种专制意味,好像强行规定了每个观众都必须接受这样的恶俗。这种翻译心理就很像电影里讲述的那个专制的东德政体,只能有一个虚假的声音,只能有一种扭曲的人生。然而在讲这电影之前,我一定要先把这电影的名字老老实实地翻译出来:别人的生活。很朴素,但很有意思,不刺激,但却是真相。我以为,这样的名字才正好配得上这样的电影。
       这是一部年代剧,讲的是德国统一之前的东德。开篇是秘密警察在教授学生审讯的技巧。男主角韦斯勒冷静,克制,没有表情也没有感情。他在教授如何让犯人开口,手段精准,无所谓狠不狠毒,道不道德,这是科学,他就是科学家。犯人是试验品,是不是人,他不关心。这个开头就是影片的基调,也是那个年代的基调:压抑的,冷漠的,机械的,非人性的。然而,在这个基调里面人依然要生活。生活终究是活的,怎样在僵死的制度里活下来,就是这电影的悬念,也是那个年代的悬念。
       韦斯勒有了新任务:监听著名剧作家德雷曼的生活。他去他的家布了线,然后坐在黑屋子里戴上耳机,双手放在打字机上,蓄势待发。 他要如实记录德雷曼的一举一动,抓出反动证据。轻车熟路的任务,本该是手到擒来,但生活是活的,德雷曼的生活里有朋友,有爱人,有背叛,有挣扎,他的痛苦与快乐,他的思考与忏悔,全都在韦斯勒的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轻歌曼舞,那些呢喃耳语,那些直抒心意,那些翻云覆雨,那些恳切哀求,那些坦荡宽恕,都是反动的,又都是生动的。韦斯勒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记录了,因为在别人的生活面前,他自己的生活简直都不能算是生活。他在电梯里被陌生天真的孩子质问:“你是秘密警察吗?”他定期找妓女来解决一下生活问题,妓女做完就走,不肯在他身边多待一刻。他这样一边窃听别人的生活,一边过自己的生活,突然发现生活的意义竟都在别人的生活里。所以他开始关心了。他关心德雷曼和他女友的爱情,甚至不惜亲自现身去规劝他的女友回到他身边。他关心德雷曼对好友自杀的反思,竟然自觉为他们掩盖证据,修改记录。他为德雷曼的爱情没有被政治玷污而欢欣鼓舞,如同自己在爱中。他听德雷曼谈论布莱希特,便潜入他的家,拿了布莱希特的书躺在沙发上读,脸上有了表情也有了感情。他就这样进入了别人的生活,在别人的生活里活了起来。他背叛了自己的工作,想尽办法地保全德雷曼的生活,其实也在保全他自己。他成了这个专制制度里的一个漏洞,却解开了那个时代的悬念:人在暴政下是怎么活下来,凭什么活下来的。
       这电影有个动人的结局。两个本来不相识且互为敌对的男人,因为同一段生活,各自用自己的方式,不着一言地彼此致了敬。那是惊涛骇浪之后的云淡风清。 取一段记忆留一个纪念。感激和感动深到一定的程度,只能这样淡淡地表达。作为观众,我想我们是可以微笑的。电影演的是别人的生活,但我们心里清楚它和自己的关系。电影也好,现实也好,过去也好,现在也好,看见希望从绝望底下逃了出来,总是值得高兴的。
       生死停留
       Stay
       这也许是我今年看过最不知所云的电影了。它看上去悬念丛生,充满神秘感,而且好像要说的意思也很深刻,但如果你能熬到影片的结尾,你就会发现它其实什么都不是。故事讲述了一位心理医生想方设法要拯救自称要在周六午夜自杀的病人。在这过程中心理医生自己也经历了一系列足以让他自己疯掉的神秘事件。影片在前九十分钟里极尽所能地制造了无数混乱和疑问,但在最后全都不了了之。伊万•麦克格雷格和纳奥米•沃茨这两个好演员被活活浪费了两个小时,沦为导演无聊电影实验的活道具。而作为观众,我也有成为实验品的感觉。
       成为简•奥斯汀
       Becoming Jane
       这部电影成全了安妮•哈萨薇。从《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里那个初出茅庐的实习生到现在这个被社会习俗捆绑着的机智的简奥斯丁,她成功证明了自己的无限潜质。同样这电影本身也如它的女主角一样机智。它全然没有做成史诗的野心,只是抓住奥斯丁的某一个时期,着重突出表现究竟是什么造就了文学上的奥斯丁。她的物质主义的父母,她的三个追求者,还有那些现实生活中的达西先生和贝内特小姐全都在电影里表现的生动有趣。如果你是个奥斯丁迷,这电影绝对是不容错过的心头好。如果不是,它也不失为赏心悦目的好选择。
       奇幻人生
       Stranger than fiction
       名字叫奇幻人生,故事也够奇幻的,但电影的拍摄手法一点都不奇幻,剧中的人物也并没有被奇幻的经历吓住,就像平常人一样地过着奇幻的生活。这种反差才让人觉得电影的好来,也更容易觉得人生的奇幻之处。就好像有人语气平静地讲了一个笑话,讲的人不笑,听的人才笑的更厉害。
       故事讲的是普通税务员哈罗德时常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耳边叙述着自己的生活,就像是小说的作者在叙述自己作品中的主人公。他去找了心理医生,医生说那是精神分裂,他不信,于是又去找了文学教授,希望获知自己身处哪部小说。文学教授给他的建议是首先得弄清自己是身处在悲剧中还是喜剧中。听着够荒谬的吧,可哈罗德没有选择,他必须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人生,哪怕他不过是别人笔下的一个虚构人物。特别是他听到那个声音宣告了他的死亡无可避免时,他就决定改变自己一成不变的人生,活出滋味来。 于是,他拿起了一直想弹的吉他,得到了一段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爱情。故事到这里,好像是个喜剧的样子,他也兴奋地向文学教授报喜。可他不知道,那个小说作者正在苦思冥想着怎么让他死掉。好像悲剧终究还是免不掉了。你看人生的悲喜似乎一半在自己手里,一半在别人手里。哈罗德在奔跑,寻找,改变,要把自己的人生扭转,而那个作者却全然不知情,正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下他的命运。人生到这里才真够奇幻的,它的象征意义也才慢慢地显现。电影的结尾其实足够一波三折,但所有人都很平静,不管是哈罗德,还是小说作者,不管是悲剧还是喜剧,每个人都平静地接受了,人生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继续,无论它有多奇幻。
       这电影拍的不像电影,倒更像是小说。一部不紧不慢的文学作品,有条不紊地讲述着哈罗德,这个别人笔下的主人公,挣扎着要做自己人生的主角。但这挣扎也是温柔的,冷静的,一点也不奇幻。
       世界是你们的
       The World is Yours
       谁还记得石玫瑰(Stone Roses)?二十年前,这支来自曼彻斯特的另类乐队在英国的摇滚版图上刻下了一朵鲜艳绝伦的玫瑰刺青。他们的处女大碟即使在今天各大摇滚杂志评选出的影响最深远的十大专辑里仍然榜上有名。他们的黑暗气质影响了整整一代英国青年的审美取向,之后大红大紫的绿洲乐队不过是借了他们的魂才暴得大名。那时,连美国都在逢迎他们,整个摇滚世界好像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捏在掌心。他们本可以成为史上最伟大的乐队,但这世上有一种天才,因为天才太大,而决不屑去珍惜世俗成功的机会。他们在最巅峰的时刻草草解散,那时我们都以为天才拒绝了我们。
       然而伊安•布朗没有走。作为石玫瑰的主唱兼灵魂人物,他是曼彻斯特这个城市的精神象征。曼彻斯特充满了离经叛道者和流浪诗人,他就是他们的王。单飞十年,五张专辑,伊安•布朗抛弃了玫瑰时期的标志性吉他之声,而转向更丰富更多元的音乐之路。他是个怎么想就怎么做的人,既然单飞,就要独立成章。当所有英国乐队都在争相模仿石玫瑰时,他则反向行走,从非洲到牙买加,从电子到雷鬼,他把自己生生融入多文化的背景,赫然走上巅峰。
       《世界是你们的》的是他的第五张个人唱片。他说要做一张美丽又有思想的唱片,他做到了。他请来了性手枪的斯蒂夫• 库克和保罗•琼斯在充满威慑力的“玫瑰姐姐”(Sister Rose)里做出让人发狂的funk-rock风的背景。然后携手前“史密斯”(The Smiths)的安迪•罗克在《再见破碎的心》(Goodbye to the broken)和《上轨道》(On track)这两首歌里向曼彻斯特的摇滚传统做了漂亮的致敬。而在《非法攻击》(Illegal Attacks)里,他又和谢尼德奥康娜(Sinead O’Connor)一起谴责英美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战争。这个合作阵容是梦幻般的,旋律和节奏是摄人的,而歌词则是现实和讽刺的。他把他的梦想埋进音乐里,做出这样的一面旗帜,向世界宣告他的态度。唱片名叫世界是你们的,那是伊安•布朗在对我们的灵魂说话。世界是我们的。
       回声,沉默,耐心和魅力
       Echoes, Silence, Patience & Grace
       现在能听一听的重金属乐队已经越来越少了,Foo Fighters是其中的一支。这张全新唱片距离上张大获成功的《你的光荣》(In your honor)时隔两年,但仍然有两年前的影子。很多歌曲有着分隔明显的段落式编曲铺陈。但我们也不能苛求他们在形式上有太多的创新,毕竟他们已经不是十年前的Foo Fighters了,他们也到了怀旧的年龄了。你能在这张唱片里听出七十年代莱德•泽普林的味道,而像《长路将毁》(Long road to ruin)这样的慢歌则有点布鲁斯•斯普林斯汀的低回宛转。总的说来,这是张不过不失的唱片,他们仍然有力量,也仍然美丽,尽管已经不再会让你震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