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标题 全文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译：宁荣
       文：［科威特］布赛娜·伊萨
       布赛娜·伊萨，科威特女作家，1982年9月3日生于科威特，现就读于科威特大学管理学学院，是科威特文学家协会新作家俱乐部的成员，也是民间诗歌杂志《布鲁兹》“小事”专栏的作家。
       我的堂哥，你是否像我一样无法入眠？是否也像我一样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疯狂的梦？
       我的堂哥！你是否觉得你比我更理智，知道我现在和将来都会属于你？
       你是否记得，为了这样一个夜晚，你已等待了多少年？
       整整六年啊！……
       你怎能对我如此有耐心？！
       你是如何抛开你的自负，每次都回到我的身旁，叩开我的门扉？
       你觉得你为此所受的这一切苦难都值得吗？
       ……
       你是这样说的，因为那只是你的新婚之夜。
       我不禁要问，你将如何将这些话语封存在你的舌尖，直到它们滑落，变成诅咒？
       我的堂哥！请你抛开这一切吧！只要你告诉我，你是如何让我屈服的？
       你最后又是如何将我驯服的？！
       也许，你不是将我驯服，而是让我在经历痛苦的失败之后学会了那奇怪的成熟，使得女人只是渴望爱她的男人。
       即使她不爱他！
       ……
       不，不！
       我不恨你！
       年少的时候，我们常常一起玩耍，一起惊扰巢穴中的麻雀，一起向迷途的猫儿投去石块。
       我的堂哥！我不再那样做了。假如我富足有余，会为那些猫儿开一家旅店。
       我的堂哥！你同意我这样做吗？你痛恨那些猫儿吗？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妻子就像是一只长着利爪的猫儿吗？
       我的堂哥！你想知道我最爱你什么吗？
       我爱你的名字：“优素福”。
       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他，你的微笑也让我想起了他。
       我的堂哥，你是一名医生。
       而我却是一位病人，需要一名医生。我非常相信你，我的堂哥。
       我相信你！
       我的堂哥，在你和我共度的第一个夜晚，你是否像我一样流汗？像我一样陶醉？
       别害怕！我的堂哥，我一生中只会因悲伤而沉醉。
       如今，我醉了，就是因为悲伤。
       我的堂哥，请你握紧我的手，答应我！以你的主的名义，答应我！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会害怕的。
       绝不会害怕！
       而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一直感到恐惧。
       恐惧就像爱一样，是一种附着在你身上的状态，直到你的生命走向终结。
       他从未让我相信，相信他会与我永远相伴。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随时准备着拥我入怀。
       可是，他的怀抱并不厚实，就像他的双唇。
       我的堂哥，他是一个靠不住的人。
       我随时都会失去他。我一直提心吊胆地生活着，期待着他向我挥手说再见。
       ……
       你为何不作答？！
       你在听我说吗？还是在关注着我？
       以你的主起誓，请你听我说，我的堂哥，你是不是像所有的人一样？
       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在我们的第一个夜晚，我和你唠叨着我所爱的男人？！
       也许，你心里会觉得，我是一个不忠的女人，一个肮脏的女人，既不值得你爱，也不配承载你的荣誉。
       我的堂哥，我对你发誓，他是一位采花高手。
       你觉得自己会像他一样吗？你真的觉得成为你妻子的人就不该在你之前曾经恋爱过吗？
       也许，在你之后也不该恋爱？！
       你们这些男人啊，真是太幼稚了！我们大家都曾因爱而病。
       我们会在一生中因爱而病，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它会因我们各自的婚姻、子女和工作状况而不同，直到生命开始将我们猛烈地推向尽头……
       完全消除记忆。
       但是，在下意识中依然存在着一个狭小的角落，保存着第一次恋爱、第一声呼唤、第一个香吻、第一个眼神和第一滴泪水……
       ……
       你为何好像不在听我说？
       你在我的身上看到了女人的胸、女人的腰和女人的唇，难道觉得意外吗？
       是因为我一直是那个陪你一起玩沙的小女孩吗？！
       以你的主起誓，我的堂哥，请你别碰我！
       请你把我那颗空虚得让你感到可怕的头投入你的怀抱，好让我向你倾诉。
       求求你，我的堂哥，你别生气。
       我只是想让你听我倾诉。
       今天，我只是想对你讲述一些事情。
       特别是现在，我需要你的耳朵胜过你的双唇。看在主的份上，请你听我说。
       ……！！！
       我会告诉你……
       将一切都告诉你，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只需要你静静地聆听！
       我的堂哥，他和你拥有同样的名字，也曾为爱疯狂。
       那样的贪婪，那样的愚蠢，却又是那样的固执。
       有人说，假如他不固执地死守着我，我和他如今已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的堂哥，我不知道，他守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怎会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
       我的堂哥，我一直感到恐惧。
       恐惧的根在我的心中蔓延，在我的记忆中膨胀。
       记忆好比我们徒劳地想要摆脱的牢笼。
       我们为忘却献上祭品，忘却却没有来临。
       每当它来临的时候，我们就向它投去砖块。
       我们唾弃“今天”，是为了崇尚“昨天”！
       我的堂哥，我们都是阿拉伯人。
       我是一个阿拉伯女人。
       我也是一个愚蠢的女人。
       我的堂哥，我知道，我所做的事并不理智，可是我还是做了。
       就像我当初爱他一样。
       就像我现在嫁给你一样。
       就像我用我们共度的第一个夜晚中的表白玷污你一样。
       ……
       好吧，就让我和你谈谈他吧！
       他是个艺术家，总是在唱歌。
       他是透明的，透明得近乎绝迹；他是敏感的，敏感得近乎冷酷；他是冷酷的，冷酷得近乎温柔。
       他时常对我大吼大叫，有时还会拳打脚踢。
       如果他在我的眼中看到了沮丧，就会主动将我揽入怀中。
       和他在一起，我的堂哥，我就像个小女孩。
       真的像个小女孩！
       他对我的称呼就是：我的小姑娘！
       那个字眼让我回到了若干年之前，回到了那个沙雕城堡的年代，回到了玩泥巴、抓虫子的年代。
       回到了我与小鸟、蝴蝶和诗人一起飞翔的年代。
       回到了我为换旧牙、长新牙而举办晚会的年代。
       回到了我手捧玫瑰色的洋娃娃、系着蓝色的发带、穿着白色的蕾丝长袜的年代。
       那个字眼，为我治愈了所有的伤口和缺陷，重新塑造了纯洁的我。
       我的堂哥，他塑造了我，也随心所欲地驯服了我。
       我非常了解他，而他却不理解我。
       与他交往要比与任性的孩子相处还要困难。
       他会突然大喊大叫。
       突然丢过来一句“我爱你”，突然吼一声“我恨你”。
       从来没什么东西可以让他满意。
       ……
       在所有这些细节中，你对什么感兴趣呢？
       我们在哪里相遇？如何相识？
       所有这一切是否可能构成一个早已结束的故事的分界线呢？
       重要的是，伴随着他的爱情表白，我感到自己被封锁了。
       被封锁了。
       被完全封锁了。
       刚开始的时候，我扇了他一个耳光，对他喊：笨蛋！
       可是，我的堂哥！请你不要因为我的泪水而恐惧。那一天，面对他的目光，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完全把他想象成了暴君。沮丧的目光、失望的目光和痛苦的目光凝聚在他那自负的双眼中，将我淹没在不停流淌的苦涩中……
       这份苦涩在流淌。
       在流淌。
       淹没了整个世界。
       我的堂哥，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在梦中，他突然来到我的床边，开始唱起歌来。
       他唱啊。
       唱啊。
       唱啊，每天夜晚，他都在我的身边唱歌，我的堂哥。
       他的歌声激起了我哭泣的欲望，痛哭的欲望。
       直到我的心完全软了下来，我那颗冷酷的心完全软了下来！！！
       他悄悄来到我的身边，抚慰着我。
       我的堂哥，我一直怀疑他藏匿在了我的体内，可是，我不敢肯定，即使我又和他住在了一起。
       特别是现在，当我的头埋在你的怀抱里！
       ……
       你想知道我是怎样爱上他的吗？
       唉，我的堂哥啊，你是否知道那需要我付出多大的勇气？
       我说着愚蠢的话，就像是梦呓。我紧闭着双眼，训练自己不停地说着：“我爱你，笨蛋！”
       “笨蛋”一词是愤怒情绪的重要部分，却是因他的爱而孕育。尽管如此，在我看来，他却把全世界都纳入他的掌控之下。
       我的堂哥，我曾希望自己能和他一起欢庆。
       希望自己能像他一样快乐、欢笑。
       但是，我却将自己的内心藏匿，不愿开口说话。
       也许那就是对潜在危险和未知将来的本能的恐惧。
       我惊恐地向他爬去，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肩头，但愿他能感到疑虑，感到我因这份爱而不幸……！
       我感到和他在一起，自己已变成世界上最疯狂的人，
       就像一个走向死亡的人。
       整件事就像是围着蝴蝶舞动的火苗，而不是围着火苗舞动的蝴蝶。或许，既是伴着蝴蝶舞动的火苗，又是伴着火苗舞动的蝴蝶……
       也许，整件事就像是最终要落入深渊的湍急的瀑布。尽管我知道有深渊，却要固执地享受被急流冲刷的感觉。整件事就是这样，我的堂哥。
       整件事就是这样。我对你发誓，他曾经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
       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
       一个我再也不会遇到的男人。
       ……
       我们为什么没有结婚？!
       因为我们简简单单地分手，因为我们既不像对方，也不像自己。
       因为他不能适应根植在我头脑中的迂腐观念。
       因为他只是一个东方男性，会为占有而疯狂。
       ……
       你还要更多的细节吗？！好的，就让我告诉你吧！
       可是，你千万不要像他那样！
       他对法拉斯的友情是根深蒂固、显而易见的。
       但是，我们分手不是因为法拉斯，也不是因为优素福。
       也许，正是因为我。
       或许，我们分手根本就没有什么原因。
       ……
       ……？？？
       你是不是想让我和你谈谈法拉斯？
       我的堂哥，法拉斯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朋友。
       他天真、纯洁。
       他是透明的，透明得近乎虚无。
       在这个世界上，唯有法拉斯觉得我是一个纯洁的女人，一个非常纯洁的女人。
       也许他曾被我蒙骗，也许他道出了实情。
       我的堂哥，我不知道自己犯了错，但我完全可以肯定，我不是一个坏人。
       我的堂哥，我绝不会是一个坏人。
       我们无法区分坏人和屡屡犯错的幼稚的人。
       唯有法拉斯从不伤害我的情感。
       他能理解我，我也能理解他。
       他曾对我说：你是一位小天使，长大后，会长出翅膀！
       他笑了。
       我的堂哥，你是否明白，你拥有梦中的翅膀，能飞向天空，是什么意思吗？
       它用雨滴为你织成衣裳，用乌云编成地毯？！
       我的堂哥，我是否曾经告诉过你，乌云就是用爱的灵魂聚集而成的湿气？！
       这是否意味着，我将在那里见到我的祖父，见到尚未认识就已作古的伯父，见到尚未出世便已夭折的哥哥？
       你是否意识到，与法拉斯在一起，世界是多么的迷人，多么的洁白，就像奶一样洁白？
       法拉斯曾经代表了我所钟爱的一切。
       巫师的帽子、跳动的青蛙、优雅的鸵鸟、蓝色的蝴蝶、孩童的玩具、清澈的泉水、礼拜的圣毯、母亲的心灵、老人的祈祷、雏菊的花冠、香气四溢的玻璃瓶、放飞的风筝、小巧的汽艇、各种各样的雨伞……
       他是我一切钟爱的精华。
       我叫他：妈妈。
       他也叫我：妈妈。
       有时，他躺在我的怀里，我们一起哭泣，一起讲故事，一起欢笑。
       ……
       ……
       ……
       不，不！
       不！我的堂哥，这不是爱！
       确切地说，这不是狭义的爱。
       我的堂哥，爱是什么？！
       它不就是那种若加以解释就显得愚昧无知和思想肤浅的东西吗？因为它是宽泛的，超出了你的理解力？！
       也许，这纯粹就是柏拉图式的爱情。
       哎！哎！
       这个柏拉图真是可笑！
       他谈论着理想国，谈论着无条件的爱。
       ……？
       你又让我们想到了优素福！
       优素福曾千方百计地想迎合我的观念，迎合那些他并不赞同的观念。
       当他做不到的时候，就当着我的面毁灭了我的爱情，走了。
       他走了。
       他走了，蒸发了我的迷失，和其他的一切！
       我的堂哥，他们都走了。
       只留下陈旧的传统。
       因为它留下了，所以，它是陈旧的。
       正因为如此，我如今才成了你的妻子。
       “你只拥有你的堂哥。”
       自我们年少的时候起，他们就将这句话灌入我们的耳际，注入我们的脑海，注定我们只有在一起，才不会失败。
       我的堂哥啊，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你的妻子？
       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一个内心陈旧的女孩嫁给你？
       我的堂哥啊，你买下了一颗陈旧的心，一颗因过度使用而千疮百孔的心！
       我的堂哥啊，我的心中已没有爱的空间。
       充斥其中的是灼痛、伤痕、脓疮，和坟墓的气息。
       我的堂哥啊，我的心已不再匹配如此诗一般的夜晚和洁白的婚纱，不再适合你的怀抱、你的思念，不再适合那些伴着我们气息的歌声而一直舞动到熄灭的蜡烛。
       我的堂哥，你对我的表白感到惊讶吗？
       我吓着你了吗？我吓着你了吗？你为何不逃走？
       你为何不逃走？！
       你在离开吗？
       想到哪里去？你觉得你会离开吗？！
       我的堂哥，看在真主的份上，回来吧！
       请你不要走！
       回来吧，优素福！
       优素福！
       优素福！
       我发誓，我依然爱你！！
       优素福！！
       优素福
       优……素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