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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界]世上最美丽的所在
作者:伊恩.弗雷泽 杰弗里.泰勒等

《译文》 2005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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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译:揉揉
       文:[美] 伊恩·弗雷泽(Ian Frazier)、杰弗里·泰勒(Jeffrey Tayler)等
       蛮荒原野,美国
       伊恩·弗雷泽
       于我而言,那地方是一片再度被发现的广阔天地,一望无垠,充满了生机——一幅亚美利加式的风景。它亦是一个现实与幻想相交织的所在。就幻想的形式而言,它无所不在,甚至可说司空见惯。你可以在十九世纪的美国风景画里觅着它,可以在用喷枪绘在卡车车厢上的山景中找到它,可以在《了不起的盖茨比》最末几页上对新大陆首批开发者的描写中读到它,还有(最最出名的)就是在西部片剧终时看到它。英雄人物策马迎向落日余晖的壮景总是令我陶醉不已。一部电影若是以那种方式结束,我必是看到片尾字幕一个不剩才罢休。我相信自己消受得起一部从头到尾什么也不讲,满眼只有那种景色的电影。
       当看到一幅活生生的美国式风景时,我有时会激动得忘乎所以。我在我的书《大平原》里记下过这样的时刻,我在那本书里描写了从蒙大拿的落基山脉走出来,看见绵延一百多英里的大草原。这种美国式的风景一次次地令我惊异,就在洛杉矶万家灯火之上的穆赫兰大道(Mulholland Drive)上;就在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那座桥边的田野里,那个曾是响起殖民者枪炮声的地方;就在盐湖城一家旅馆的阳台上,楼下有条车来人往的林荫道渐渐消失在地平线,就像是布里格姆·扬(Brigham Young)(注:1801—1877,十九世纪美国西部摩门教教会首领。)脑子里的那种景象。
       我最近一次亲历这种景色是在密苏里州的汉尼拔。我携妻小到那里参观马克·吐温的童年故居,出来后,我们向河岸走去,码头上泊着吐温时代的蒸汽船。汉尼拔河滨地区是一片辽阔的高高堤岸,又长又直,造个收费站再理想不过了。底下,缓缓流淌着深深的河水。此处的一块历史纪念碑上说,1847年曾有上千艘蒸汽船泊于此。但它没有附带说明吐温那年是十二岁。我从纪念碑那儿转过身,在河口处放眼望去,波光粼粼的乳棕色密西西比河在相距甚远、轮廓粗勒的两岸间平展着。远没有见多不怪的感觉,而是一种令人震颤的亲切感冲我席卷而来,我伫立在那儿,伫立在这片再普通不过的美国式全景的一角,充满了愉悦。
       
       咯喇昆仑高速公路 刚果河 德拉谷
       杰弗里·泰勒
       如今,这已是一种老生常谈的说法了,即地球上再无更遥远的角落了——那些尚未开发的地区,中世纪时曾被画地图的人用龙和海怪的图案遮盖着的地方,如今都在地图上标了出来,配备了机场,甚至还有网址。这话只讲对了一部分。仍然有那么些地方,无论对地理事件而言,还是就可能性更大的战争来说,要到达那里,仍是困难而危险的。我提名三处这样的地方作为世界上最美丽的所在。
       第一处是位于巴基斯坦最北端,红其拉甫口岸与罕萨(Hunza)镇之间的喀喇昆仑高速公路周边地带。海拔25,551英尺的拉卡波希峰(Rakaposhi)终年飘雪,积雪像羽翼一样覆盖在绝顶上,山顶俯视着流淌着冰河水的葱翠山谷,北山羊和牦牛在那里牧草,青灰色的悬崖上有雪豹在其间猎食。就像这一切还不足以令人称奇,在这样的海拔高度做个深呼吸,撕心裂肺头晕目眩的同时,游人旋即会被一种醉人的、不可思议的感觉所浸润。第二处是连绵300英里的刚果河,姆班达卡(位于赤道)与利萨拉(Lisala)之间的这一段。成片的柚木、棕榈、橡胶树还有木棉组成的热带丛林垂荡在河面上,荡漾的河水在夕阳余晖中如同着了火一般。我要提的这第三个地方,便是几乎要了我的命的位于摩洛哥撒哈拉沙漠的德拉谷(Draa Valley),当时,一场凶猛的沙暴掩埋了车道,而我紧跟在后正要返回文明世界。在德拉,一座座历史上有名的赭色土城堡矗立在棕榈树的绿洲上,城堡上悬挂着金灿灿的海枣。很久很久以前,沙漠旅队满载着奴隶和黄金从廷巴克图穿越撒哈拉到达这里。对于我来说,一想到这条路线就一阵颤栗:沙漠之美着实是致命的。
       
       路易沙公主湾,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
       查理·C·曼(Charles C. Mann)
       人间天堂的确切位置是在北纬50.2度,西经123.8度——或许,1975年的夏天,天堂就在那里,当时,我的父母正带着我们一帮兄弟姐妹在温哥华岛和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大陆之间的海峡向北航行。这样的旅行对于我们家、对于以后的大多数人来说,谈不上难,也说不上贵,因为那时我父母在西雅图拥有一个小小的码头。难的是,我猜想,如何说服四个十几岁的孩子抛下他们最钟爱的华丽摇滚电台,投入到这次长达200英里的旅行中去。
       海峡起自温哥华,这个庞大的城市位于大陆而不是温哥华岛,把人弄得有些糊涂。城市北部的海岸山脉距离陆面8000英尺。山峰间是陡峭蜿蜒的山谷,要不是山脉直插入大海的话,那里应该长满了黄杉;实际上,山谷里满是海水。附近的人们可以驾舟穿行在山间划出去老远,那年夏天我们一家也是那么玩的。
       杰维斯湾起自海峡的中部,在岛内弯弯曲曲有七十英里。水道刚开始极宽,灰色的海水波浪滔滔,但后来便越流越窄了,变成了柔和的蓝色,微波起伏。杰维斯湾的尽头是路易沙公主湾,地球上最美丽的地方。曾经有许多年,那里仅有一个居民,他是个富有的勘探人,名叫詹姆斯·麦克唐纳,他第一次来到那里是在1919年。他在湾上造了所房子,但很是为进一步的开发而忧心忡忡,以至于1940年房子被大火吞噬以后,他索性断了再建的念头。
       在路易沙湾入口处把守着的,假如不能称作海的话,应该是一片叫做湍流的水域。里头,是地球一处鬼斧神工的切口:一条五英里长、半英里宽、一千英尺深的峡谷,寂静得令人吃惊。无数条纤细的瀑布在山崖上蹦达跳跃着,最后流淌进树丛。带褶皱的牡蛎给水边镶了条衬里,就像裙摆上衬布似的。而山上的天空则成了一条狭长的浅浅的蓝色。在水湾远远的另一头,查特鲍克斯瀑布(Chatterbox Falls)从一百多英尺高处飞流直下,落在一片平坦的石地上,吵吵闹闹地扬起一层水雾,满眼都是水滴折射出的五彩光芒。
       蓝天,大海,陡直的堤垒,汹涌的波涛——麦克唐纳无法将这个地方从脑海里抹去。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八年后,他买下最好的一片地,想办法在有生之年将它建成一个公园。直到今天,要进入路易沙湾也只能乘坐小船或是水上飞机前往。
       我们去的时候,那里既没有人(据我姐姐的回忆)也没有别的船(我印象中)。就像标准的浪漫情调一样,我们一过那片湍流,西北方飘来的毛毛雨便停了。下午晚些时候,我们从堤坝上撬了一桶牡蛎,把小艇泊在麦克唐纳小屋的废墟边。我们把母亲从西雅图带来的柠檬汁淋在牡蛎上咂吧咂吧地吃着。偷牡蛎吃现在大概是不合法的,这是理所当然的了。但它们吃上去凉凉的,咸甜咸甜的——连十几岁的孩子也觉得好吃极了。我还记得,晚霞拨开了云层,小小的雨滴在我们头发上闪闪发亮,有那么片刻功夫,我们小孩子不再去想电台里的什么华丽摇滚了。
       
       道奇体育场,洛杉矶
       本杰明、克里斯蒂娜·施瓦茨(Benjamin and Christina Schwarz)
       从它最便宜的座位上望去,道奇体育场的景色最好。从那儿,也就是查韦兹谷(Chavez Ravine)的边缘看过去,运动员的身影过于渺小了,以至于你的视线无法从葱翠的、金色的极乐山(Elysian Hills)那儿移开,夕阳下,那些山又褪成了蓝色。这种有意思的景色使得洛杉矶令人大为赞叹:异想天开的人造艺术与自然美景相映成辉。一直排高高的,苗条得有点可笑的棕榈树在距离最近的一座山脊上连成一串,似乎还有橙味汽水颜色的Union 76(注:美国最大的石油公司之一,加油站遍布全美。)的广告球飘动其间——很奇妙,一种迷人而非庸俗的景致。放眼望去,就在这些树的远处,警察学校那田园诗般的、栽了一圈桉树的西班牙式校园那儿,世界上最险峻的群山之一,圣加布里埃尔山若隐若现,有时,到了开赛季节,山顶还覆盖着积雪。越过道奇热狗(注:指在道奇体育场出售的热狗。)店,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充斥着装饰派和后现代主义艺术的整个闹市区,不偏不倚正好与视线持平,就在一片密密的、有着茂盛鲜绿、花椰菜般的大树冠的印度榕后面。有人不喜欢洛杉矶,因为他们觉得它有些人工,但是,倘若在道奇体育场的高处小坐片刻,你便能发现这座城市的艺术。洛杉矶吸纳了自然,并将其变得更好。
       
       里奥贝尔德,智利
       威廉·朗格维舍(William Langewiesche)
       从某种程度上说,里奥贝尔德(Rio Verde)很美,是因为它位于那样一个遥远的地方。那是靠近智利南端一个满是楔形板房子的小村庄,成片的蒲苇向西一直蔓到太平洋,安第斯山脉延伸至海。那地方并不完全是片荒野,而是一片寒冷多风的草地,放养着牛羊,辽阔的牧场傍着一个叫做斯凯灵(Skyring)的咸水湾,水湾延伸进一组群岛,岛上满是郁郁葱葱的巍峨大山。从麦哲伦海峡西岸的彭塔阿雷纳斯通往里奥贝尔德的道路向北延伸五十英里,变为了砾石路,翻越绵延起伏的牧场,牧场里鸵鸟在地上啄食,戴着宽边帽的加乌乔牧人在静静地伺弄着牲畜。景色肃杀而冷漠,倒很适合做一个世界尽头的哨所。
       接近里奥贝尔德的时候,沿着一条深水海峡边的公路到达一个渡口,能装两辆小车的驳船在岸与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岛之间来回运行。渡口码头耸立着一座乡村风味的旅馆,有一间餐厅,一只壁炉,还有一部发电机,夜间能提供充足的照明。这里是里奥贝尔德旅店,全年开放。有电话(56-61-311122)和e-mail(rioverde@chileaustral.coml),一般无需预定,因为鲜有客人光顾。
       在那里没那么多事可干。你可以走到小村庄去,同加乌乔牧人喝巴拉圭茶。你可以穿越小岛,沿着景色壮丽的海湾边上一条土路走上三十英里,在漫长的冬季,深色的海水夹杂着冰块在狂风中汹涌澎湃。我不知道那是否就是使里奥贝尔德成为世界上最美丽所在的原因,或者说我不知道该如何估量这等风景的品质。但那的确是一个我想再度前往的地方,就孤单单一个人做着事、走着路。我的脑海里经常会浮现出那个地方。
       
       圣加尔加诺,意大利
       玛撒·斯波尔丁(Martha Spaulding)
       距锡耶纳西南数英里的一个平原上有座低矮的小山,加尔加诺·圭多蒂(Galgano Guidotti),这位十二世纪的骑士,在宣布放弃他那充满暴力与死亡的第一个职业之后,在那里给自己造了一处隐蔽的住所。他死于1181年,时年三十三岁,四年后被教皇乌尔班三世追封为圣者。西多会修士在他孤独的小山顶下建了一座大修道院,以示对圣加尔加诺的敬意;他们的哥特式教堂据说给予了锡耶纳主教堂以灵感。修道院后来被毁,残留的建筑如今由阿立威坦(Olivetan)一个修女团体照管。
       在我所见过的宗教场所中,圣加尔加诺的这座教堂是最美的。在初春明朗的早晨,白色的小花飘落在教堂庭院的草地上,刚刚种上植物的土地向远处的树林和小山那儿伸展开去。教堂的砖石墙体完好无损,但是屋顶很久以前就坍塌了。光线从上方射入,使人辨出室内拱廊上的平面与曲线,而壁龛则被投入黑暗中。只有柱头和窗户顶端上的雕刻保留了下来用做装饰。原本嵌着彩色玻璃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高处的窗户对称,细部有装饰,在那样一个春天的早晨执著地要把湛蓝的天空抵挡在灰暗的围篱之外,虽然它们从未能抵挡住。低处的窗户框住了一幅多变的风景,以托斯卡纳乡村色彩为镶边——金的,绿的,紫的,灰蓝的。鸽子的咕咕声给教堂营造了音乐;衣冠楚楚的司铎神甫在泥制地板的幽暗处走着,燕子在子虚乌有的天花板上往来飞舞。相形之下,充斥于世界上所有教堂角角落落的那些绘画、镀金、大理石之类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似乎远远及不上圣加尔加诺所充分达到的那种荣耀。
       2000英尺高空
       詹姆斯·法洛斯(James Fallows)
       飞机刚问世的时候,飞行是件玩命的事情。那些生还者,像贝丽尔·马卡姆(Beryl Markham)(注:(1902—1986),英国女飞行先锋。著有《夜航西飞》(West With The Night))。和查尔斯·林德伯格(Charles Lindbergh)(注:(1902—1974),美国飞行员,1927年独自完成横越大西洋的不着陆飞行而闻名世界。),所写的回忆录总是频频提及那些亡者,比如阿米莉亚·埃尔哈特(Amelia Earhart)(注:(1897—1937),美国人,飞越大西洋第一位女飞行员,后作环球飞行时在太平洋上神秘失踪。)和安托万·德·圣埃克絮佩里。不过这些关于早期飞行的回忆录对于另一件事同样也记录了不少:作者们第一次从空中看世界时的那种兴奋感。千百年来,人们爬树、造尖塔,为的就是瞧一瞧鸟儿们看到的东西。早些年当飞行还是危险事物的时候,飞行之所以受欢迎、令人感觉浪漫,最好的解释就是看见被圣埃克絮佩里称之为“地球的真实面孔”时的那种震颤。
       现代化大型飞机几乎排除了空中旅行的所有危险,却也丧失了一切刺激与冒险。不过小型飞机——比起林德伯格那个年代的飞机自然安全得多,但较之大飞机还是很危险——仍然能够让人享受到早期飞行员要冒险才能领略到的风景。透过飞机宽大的挡风玻璃看到的低空景色有时美得令人窒息:比方说,沿皮吉特海峡从西雅图到圣胡安岛,或者是夜间穿越旧金山湾。总是那样迷人,就像是世界上最富丽堂皇的地图。低空飞行具有梦幻般的效果,能让人对任何有意思的景物进行三维立体式的推进观察。
       有一次,在一个寒冷的仲冬早晨,我亲自驾机从丹佛郊外的百年机场起飞前往南加利福尼亚。飞机爬升到达并飞越落基山脉山口之后,我朝科罗拉多河的大交汇点飞去——花了九十分钟沿着绚丽多姿、鬼斧神工的上科罗拉多河的峡谷飞往亚利桑那州的佩奇,在那里停下来加油。我在那一个半小时里的所见仿佛是大峡谷的个人版——从任何角度都看不见公路和建筑,没有迹象表明曾有人先于我看到过这一景象。这是只有从2000英尺高空才能看到的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