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9月14日下午，俄罗斯黑海之滨索契市总统别墅，风和日丽。我有幸与30名外国学者一起，与普京总统共进午餐，听他就俄罗斯内外政策问题发表高见。
品尝俄罗斯国宴
普京个子不高，也就1.7米的样子，穿一身浅灰西服，浅蓝色衬衣配一条蓝灰色领带，随意而不失优雅。他的身板厚重壮实，不知底细的人，会以为他成天穿着防弹背心。
他与我们一一亲切握手，手掌厚实有力。随后大家鱼贯进入宴会厅。
虽说是便宴，但毕竟是总统设的，气氛轻松中透着庄重。餐桌排成口字形，普京坐在上方正中，背后是俄罗斯国徽。我坐在普京斜对面。
每人面前都放了印有烫金国徽的英文菜单，还有一份由鹿肉、蘑菇、黄瓜和西红柿拼成的头盘。
跟传统俄菜量大、油多、热乎的特点相反，普京招待我们的这顿饭，清淡适口，精致适量。除了头盘凉菜外，也就一汤一菜一甜点。就餐者可在鱼汤和甜菜冷汤中任选一款汤菜，在鲑鱼和羊排中任选一款热菜，甜点是巧克力冰淇淋、巧克力酱和巧克力泡夫各一小份。
饮料有俄罗斯伏特加、法国红酒和白酒，还有矿泉水，敞开了供应，彬彬有礼的服务生会悄无声息地替你斟满。至于我们国人吃饭离不开的所谓“主食”，只有俄罗斯黑面包和白面包，外加黄油。
您也许会问，别蒙我了，难道国宴上就吃这么点儿东西？
没错，俄罗斯的宴会，不吃气派吃气氛，不讲究什么“鲍翅宴”、“参肚宴”，连土豆和菠菜都可以上国宴。
普京给我吃了颗定心丸
学者们忙着填肚子的时候，普京给大家讲了他头两天撤换政府的考虑。普京本来想把本届政府留任到新总统就职，但是有些官员还没等议会和总统换届选举开始，就已人心浮动，考虑另谋高就，没心思为人民服务了。与其让他们炒克里姆林宫的鱿鱼，不如提前让他们走人。
西方学者最关心的是，谁将接普京的班，普京卸任后担任什么职务。
关于普京未来的工作，此前俄罗斯有一则政治笑话:
据俄通社—塔斯社2008年5月30日报道，“俄罗斯油气煤炭木材金属武器航天公司”董事长普京，今天应俄罗斯新总统的请求，在董事长办公室里接见了总统。
笑话归笑话，这次他可是亲口对我们说的：“我卸任后一定会继续发挥政治影响，可能做纯政治工作。”
随后他又露出狡黠的笑容加上一句：“我的任期还有大半年呢，你们问我下台后的去向，是让我提前下台啊？”
玩笑话说完，普京示意让我提问。还没等我张口，坐在我左边的法国前科学院院长不知是误会还是故意，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抢在我前面提问。
普京两不得罪，三言两语回答了他的问题后，随即请我提问。
我的问题是：“俄谚说得好，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认为，对俄罗斯来说，重要的与其说是您的‘接班人’，倒不如说是您的政治方针的继承性。这一方针继承性，包括对华政策的继承性，将如何保证？”
普京答道:“当前的政治方针符合俄罗斯国家利益，受到选民拥护。我们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关系性质和水平，得到绝大多数俄罗斯人的支持，不论谁当总统，当前的对华政策只会继续。”
这段简朴的话，犹如给了我和像我一样关心中俄关系前途的人吃了颗定心丸。
普京也爱讲政治笑话
在宴会上，我们这些外国学者对普京“轮番轰炸”，提完问题就悠闲自在地品酒吃菜，只是苦了俄罗斯总统，耳朵、嘴巴和脑子都不得闲。还是美国卡内基基金会的卡钦斯有爱心，对普京说：“我过会儿提问题，您先吃点儿……”
普京说：“今天我早已做了水米不打牙的准备。问吧！”
卡钦斯:“您给索契争得了冬奥会主办权，咱们干一杯！”
普京举起伏特加酒杯抿了一小口。
“现在我要提问了。”
“要不咱们再喝一杯？”普京打趣道。
卡钦斯的问题倒是来者不善:“为了2012年重返总统宝座，您是否将推出一个弱势‘接班人’？”
普京的答复令人悚然动容：“我不希望下届总统是个弱势总统。未来的总统应当是一个健康、有强烈工作愿望、能独立履行职责的人。总统不强，俄国难强。我任职期间尽了最大努力使俄罗斯摆脱疲弱状态，难道我会亲手毁掉我努力促成的强国！？”
普京很有幽默感，在谈到俄罗斯官场弊端时给我们讲了个政治笑话:
儿子该服役了，父亲问兵役局的将军:“每个士兵都有可能成为将军？”
“是。”
“那就是说，我的儿子也可能成为将军？”
“没错。”
“那我的儿子可能成为元帅吗？”
“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元帅已经有儿子。”
普京明白，对政治笑话，与其围追堵截，不如因势利导。再说，领导人敢于自嘲，恰恰是表明他充满自信，容易赢得外界尊重。
与普京合影
这顿饭吃了近2小时，普京又请我们到他的官邸露台上喝茶品酒聊家常。保镖始终躲在角落里，让总统放手展示魅力。外国学者简直是鼻子贴着鼻子地跟普京交流。
到现在为止，普京仅用8年就使国力明显增强。他在执政之初曾发豪言壮语：“给我20年，还你一个强大的俄罗斯。”也许，俄国人为了得到一个强国，真肯给普京20年，让他从2012年起再任两届总统。而且，俄罗斯政府对2020年已定下经济目标:按购买力平价计算的人均GDP将从现在的1.2万美元增加到3万美元，2030年要达4万～5万美元。
天色渐暗，普京已经与我们共度三个半小时。用俄罗斯成语来说，“再不走就不知趣了”。临别时，普京欣然同意与大家合影。
（摘自《看世界》200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