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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走进太阳里
作者:张燕玲

《人民文摘》 2008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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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纯美的画面。
       镜头里的老戈尔巴乔夫坐在一片长着野花的草地上,身后是无边无际的高及人头的灿黄草原。他穿着咖啡色宽松的大毛衣、牛仔裤,水磨蓝棒球帽遮蔽着他额上那著名的胎记,使人们暂时忘却了他曾经大国之君的身份,忘却了他的一切荣辱功过。他就那样安坐在那里,犹如农人随意地坐在自家的庄稼前,安祥、平和;他就那样坐在翠绿与灿黄之中,独自叙说着他对妻子赖沙的依恋,泪水如同身后波动的芨芨草一样,一阵一阵,无声地流动着。那是一个怎样的老人呀?脆弱、坚毅,博大、温情,和着头上的蓝天、身下的大地,和着他迂缓深沉的低音:“在最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守护在她的病床,在她离去的那一段,说真的,我都不想活了……我们结婚46年,从未分离过。”“那时我们正在自己建立的机构里,帮助那些失血的儿童。赖沙把她的稿酬纳税后,全用去买药品,钱不够,她对我说:‘用上你那诺贝尔奖的奖金吧!’孩子们得救了,赖沙却死于白血病。”
       这个哀痛的声音把我和先生定在了电视机前,看着两行泪水流在这个老人坚毅的脸庞上,我有些喜欢他了。此时此刻的他,如此真诚恻怛,如此朴实自然。他倾诉的是人类最本质的伤痛,他表现的是人性中最有力最丰富也最美好的情感,他也演绎着爱情中双向互动的真爱过程。我相信,今天的凤凰卫视一定吸引着许多人在聆听《红色帝国的遗憾——戈尔巴乔夫心灵独白》。明白真爱的人实在太少太少了,我在想,如今能够在夜半梦醒时分,情不自禁牵手的爱人,还有几个?
       “我们一直相互支撑着。她生性敏感,容易受伤。我告诉她,她不能那样。”他让她去救助儿童,他让她写作,“她听从了我具体的建议……”他还那样坐着,眼睛凝视着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要告诉离他而去的赖沙,他是如何地欣赏敬慕她,犹如赖沙欣赏敬慕他自己一样。尽管46年中,已经说过无数遍了,他还要诉说。在他们都以为来日方长的时候,对他充满挚爱的赖沙却骤然离去了。两年了,哀伤与创痛正浸透着他身后的千里草原。
       在戈尔巴乔夫走出皇宫后,在赖沙的医救机构里,他们常常一同工作到深夜,即使筋疲力尽,她让工作人员回家了,却请戈尔巴乔夫留下,陪她做完所有的清理工作。赖沙成为他生活的一个重要部分,他们互为存在互为尊重互为荣耀。他明白,真正的男人会像女人欣赏敬慕他一样去欣赏敬慕他的女人;她也明白,真正的女人会像男人呵护宽容她一样去呵护宽容她的男人。也许他们有过伤害,但他们用爱扫落叶般地扫走了。他们令彼此常常开心大笑,他们是平等的,他们是幸福的。是的,在这个平凡的世界里,即使再伟大的人物,只要他健康,他都会由着自己光明而快乐的心性,享受凡人的爱情与欢乐。
       于是,戈尔巴乔夫和赖沙被俄罗斯人誉为“20世纪最后的一个爱情故事”。
       “赖沙蔼然灵慧,感知丰富,她能感知万物,感知到宇宙的气息。在病床上,我不断地告诉她——我们一直向着阳光走去,一直走到太阳里。”芨芨草金黄金黄,戈尔巴乔夫此时一脸澄明。“我们一直向着阳光走去,一直走到太阳里。”这是从最广袤的原野和最幽深的心底同时升起来的声音。于是,爱的气息正融着阳光和野草的浓熏熏气味以及芬芳的花香,贯穿着千里草原。草原深处一定有浓郁的奶香,如果赖沙在,那一定是她在煮奶茶飘散出来的。然而,赖沙在戈尔巴乔夫的阳光里,阳光正把一种博大的澄明映照在人类的失乐园里。
       任人评说的千秋功过属于历史,此刻的戈尔巴乔夫只是一个丈夫,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安坐在翠绿与灿黄之中,叙说着悠悠远去的红色帝国,怀恋着他逝去两年的妻子赖沙。它们是他永生的记忆,它们丰富着他的想象力。太阳里面,赖沙在倾听吗?
       (摘自《读者》200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