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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丁丁和他的中国朋友
作者:王 刚

《人民文摘》 2008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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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历史上,对中国产生巨大影响的比利时人有两个最为出名,一个是南怀仁,另一个就是丁丁。前者作为一个传教士和科学家,在17世纪把耶稣福音和现代天文学带到了中国。后者是个记者,在日本侵华初期把发生在中国的真相告诉了欧洲。
       丁丁只是个漫画中的虚拟人物。虽然并不真实地存在,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后来成为最著名的比利时人。他的名气甚至让法国总统戴高乐将军都嫉妒不已。后者在晚年就曾回忆,丁丁是他惟一的国际对手。“论生活的磨难与多变,只有一个人能与我相提并论,他就是丁丁。”
       永远匆忙的丁丁
       1926年,丁丁诞生于比利时漫画家埃尔热的笔下。起初,他的名字并不叫丁丁,而是叫冒失鬼托托儿。这大致形象地说明了这个主人公诞生之初,鲁莽且不计后果的性格。起初这个虚拟偶像只是一个典型的滑稽角色,充满搞笑的噱头。直至三年后,画家把他的名字改为丁丁,给他身边添了一条忠诚的狗——白雪,他的生活才变得精彩起来,开始了一系列冒险的经历。
       丁丁走遍了世界的各个角落,包括人类当时从未到达的月球。在全世界,有五分之一的人知道丁丁,或者听说过他的经历。
       在丁丁一系列历险的路上,他认识了很多朋友,但只有一个是在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他是个中国艺术家,叫张充仁。在欧洲,这个名字家喻户晓,这并非因为他的作品,而是因为他是丁丁的朋友。在全世界的法语国家中,据统计有10亿人知道这个姓“张”的中国人。以至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习惯地把所有中国人都简称为“张”。
       “张”告诉丁丁一个真实的中国
       1934年,当埃尔热创作完成了《法老的雪茄》等描写东方的作品后,他觉得应该把视角对准更远的中国。
       然而,那些忠实的粉丝不干了。当时的欧洲人对中国的生活方式认识还是非常有限。义和团运动后西方舆论一致把中国看做野蛮、好斗的代表:男人留辫子,女人缠小脚。
       好在画家遇见了张充仁。这个中国人告诉了埃尔热一个真实的中国。
       张充仁是个上海人,他的父亲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张生活的那个年代,上海已经成为西方泊来艺术的中心。那时在上海徐家汇有个叫土山湾的地方,是来自欧洲的传教士在中国的据点。传教士们在这里建立了画室,招收中国孩子,教授西方艺术。
       张充仁四岁时就被父亲送到了教会的孤儿院寄宿。在那里张学到了西方绘画和雕刻技巧。直至1931年,张获得“庚子赔款”出国留学,考入了布鲁塞尔皇家美院油画系。在教会的关照下,埃尔热认识了张充仁。那是1934年的春天,张充仁和埃尔热,都出生于1907年,当时都是27岁,自此意气相投。
       两人的长谈使埃尔热对中国有了一个清晰的了解,这个小伙子口中的中国和他在报章上看到的中国天差地别。对画家来说,前者更吸引他,这个国家的历史、语言、艺术等等一切让他感觉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后来埃尔热在回忆里说,张是个与众不同的小伙子。他给我启蒙并令我爱上了中国诗、中国字,中国的风骨。让我发现了一个新世界。
       对埃尔热而言,和张的认识事实上是他艺术创作上的一个巨大转折。他开始追求故事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像之前一样随手拈来、东拼西凑,直到故事发展到再也无法进行下去的时候才筋疲力尽地结束。
       画家终于明白自己的创作是要表达什么了,作为报答,他把两人的友情移植到新故事里,给丁丁找了个小伙伴——张,还给故事起了个曼妙的中国名字《蓝莲花》。
       《蓝莲花》的创作过程是中国文化向西方文化逐渐渗透的过程。漫画里的景致都与30年代的上海滩别无二致,让读者感受到浓郁的东方氛围。就连中国龙,也画得栩栩如生。
       《蓝莲花》以连载方式,从1934年8月2日开始在《20世纪报》上发表,每周一期,伴随期间的是再度席卷欧洲的中国风和越来越多的欧洲人“到中国去”的念头。
       半个世纪的友情
       1935年7月,还在《蓝莲花》连载的时候,张充仁已经期满毕业,当时中国局势剑拔弩张,张匆匆回国。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宋美玲看到了新出版的《蓝莲花》,深为这个故事感动。当时,中国迫切需要国际社会的道义支持,宋亲自向画家发出了邀请,埃尔热愉快地接受了,他希望借此再度见到中国张,但随着二战的爆发,终未成行。
       自从1935年一别,中国张自此杳无音讯,画家却并没有忘记丁丁的这个中国朋友。他千方百计打听中国张的下落,他走遍了布鲁塞尔所有的中国餐馆,向每一个东方面孔询问,你知道张充仁吗?后者都是摇头。画家寻找了几十年,还是毫无线索,为了寄托思念,他又提起了笔。少了中国张,画家对中国文字的驾驭捉襟见肘。他去找中国驻比利时大使馆,询问张充仁的中国字写法。由于误译,他把中国张的名字写成了“张仲仁”。在故事里,他把这个名字歪歪扭扭地刻在了喜马拉雅山的石头上。画家以为这样一来,全世界都会帮助他寻找中国张。但是收效一般,读者都以为中国张只存在于虚拟世界里。
       画家还一直想来中国亲自寻找中国张,但由于意识形态的差异,他的三次签证申请皆是泥牛入海。1973年4月,画家夫妇受邀请来到了中国台湾,在那里他知道了中国张还活着的消息。
       事实上中国张回国后,并非默默无闻,他的名声当时在上海与刘海粟齐名,是中国现代雕塑当之无愧的奠基人。但是作为一个艺术家,他只谈艺术,不管政治,对于站在雕塑后面的人物的政治背景并不关心。他先后创作了司徒雷登、杜月笙甚至蒋介石进入上海的戎装像,成为后来文革时期销声匿迹的信号。在那段日子里他成了窝藏蒋介石像的“现行反革命”,被关进了牛棚。张充仁后来回忆当初的日子,“那时候,每到中午,我就由‘放牛人’押送去用餐,别人都是直立行走,而我必须45度弯腰行走,头朝地,眼皮上翻,双臂下垂不能摆动,介于人猿之间……”
       1977年张充仁被平反,时隔40年,他意外收到了画家的信。画家在信里说,何等快乐,我能在相隔这许多年以后,重新写上“我亲爱的张!”我这四十年的生活,还不算太坏。至少我们都还活着,我一直都在画,我和丁丁一样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希望,那就是和你重逢。
       直到1981年,画家得了绝症,他急于在有生之年和中国张再见一面。于是在分别47年之后,两个人终于在布鲁塞尔会面,当时的镜头记录了一个场面,两个人哭得像孩子。
       后来,画家死了。中国张也已经78岁了,他去了法国,这里他的艺术达到了最高点,成了一个声名远播的艺术家。他为法国总统密特朗和音乐家德彪西塑了雕像,引起了轰动。他为自己雕塑的一只铜手,由法国艺术收藏馆收藏,和罗丹、毕加索的手并列在一起。
       但这一切欧洲人并不在乎,在他们看来艺术家很多,而丁丁的中国朋友唯有一个。
       (摘自《中国经济网》20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