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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秦怡:选择坚强
作者:李俊兰

《人民文摘》 2007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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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儿子骨灰慢慢放到丈夫的墓前
       早春3月,阳光暖绿了一代影帝金焰墓碑前的花木。微风吹来,秦怡心中满是悲凉,儿子的骨灰盒按江南风俗被一块红绸包裹着,白发苍苍的秦怡双手将它抱在胸前,久久地摩挲着:这里面就是她十月怀胎、千辛万苦抚养成人的小弟——金捷。今年3月7日,秦怡的儿子,59岁的金捷因尿毒症并发肺炎在医院病逝。13日,在女儿和韩国亲戚的陪同下,秦怡一行来到位于青浦的上海福寿园影艺苑金焰墓碑前。
       秦怡将儿子的骨灰慢慢放到金焰的半身雕像前,她在墓碑前肃穆、追思。1998年,正是她将金焰的骨灰由龙华烈士公墓落葬于此。
       浮雕塑像上的金焰英俊而刚毅。他1910年出生于韩国汉城,2岁时随被日寇通缉的父亲来到中国,18岁时被田汉引入演艺界,以其青春,健康的银幕和舞台形象征服无数观众,1932年被影迷评选为“电影皇帝”。1947年,金焰与小他12岁的秦怡在香港结婚,翌年儿子降生,乳名小弟,夏衍先生为其命名“大号”:金捷,取朝鲜战场捷报频传之意。金焰于1983年病逝,享年73岁。
       孩子从小就内向受了欺负也不说
       2002年5月,在“特奥慈善拍卖会”上,小弟的一幅画作《衡山公园写生》被特奥会大使、影坛巨星施瓦辛格以2.5万美元竞拍成功。记者现场采访问道:“为什么要以如此高的价格买下这幅画?”已对秦怡母子情况有所了解的施瓦辛格动情地回答说:“秦怡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那时秦怡的内心该是怎样一份欣喜呀!小弟的画——2.5万美元,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真的是那个曾经患有精神分裂症被施以屯休克疗法的小弟吗?是那个狂躁地挥拳“暴打”妈妈、半夜里屎尿一床的小弟吗?
       小弟成了可以帮助别人的人,一个有价值的人,这样一个转变过程,究竟要付出怎样的艰辛和努力,恐怕只有秦怡自己知道。对小弟的病,多年来她总是自责:“孩子从小内向、老实,在外面受了欺负也不敢说。我身体也差,因为工作关系又照顾不周,一来二去就发生了问题。”
       初中时突然发病诊断为精神分裂
       1965年,上初中三年级、正准备考高中的小弟突然发病,医生诊断为精神分裂,且“自闭症”的潜伏期已有一段时间。住院两个月,服药兼以电休克疗法,小弟病情得到控制,症状有所缓解。从医院回家几天后,秦怡就不得不丢下他到郊区参加“四清”。半年后回到上海,她自己又被查出肠癌,立即住院手术。随后“文革”开始,抄家、审查,这期间老母亲去世,金焰也下放干校。缺少照顾的小弟,病情时好时坏,药也是吃吃停停。到1978年,小弟病情加重,从忧郁症转为狂躁症。于是,在拍摄《海外赤子》时,秦怡把小弟带在身边,来到海南兴隆农场,母子俩同住一个房间。
       当时,正值日月酷暑,一个人整天闷在屋里,小弟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发病时,他痛打让自己吃药的妈妈,1.81米的大个子,抓住秦怡不放,拳头雨点般砸下来。秦怡知道儿子是被疾病折磨,所以不论怎样被打,她都不还手。后来,秦怡琢磨出一个躲避的办法。每次拍摄归来,一听到屋里有乒乒乓乓的打骂声,她就不进屋子,在门外等。直到小弟发作完毕、屋里没了声响,她才轻轻开门进去,这时小弟已经累得睡了过去。那时,尽管天气炎热,秦怡却总是穿着一件长袖衬衫,她不愿别人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道道伤痕。
       1981年,当小弟用簸箕将家中保姆砸得血流满面后,他再一次被送进精神病院。5个月后出院时,他向妈妈作出保证:“以后再也不打人啦!”“这20多年来,他真的没有再犯病,没有再打过人。”秦怡从中得到不少宽慰。
       这期间,小弟又患上胰岛素依赖型糖尿病,这种病很麻烦,要按时吃饭、按时注射,饭量与药量都要严格控制,否则影响血糖稳定。秦怡为儿子操碎了心,几十年来,精神类的药、糖尿病的药,她都搞得清清楚楚,“没有吃错一粒”。有一阵,小弟服用通便药,结果半夜里屎尿弄了一床,一把年纪的秦怡总会洗洗涮涮直到天亮。
       儿子住院手术 秦怡日夜伺候
       平时,走出家门的小弟总是干净、整洁。那次,母子俩到上海衡山公园散步,小弟忽然说道:“我在这里画过画”。一句话提醒了秦怡:年幼时小弟就喜欢涂涂画画,不如就让他学画画,生活可以充实一些。
       此后,秦怡请来专人每周一次教授儿子绘画,她在一旁“陪读”。天气好时,小弟会和妈妈一起来到衡山公园写生。几年来,通过画作义卖,母子俩为2007年上海特奥会捐资30多万元。母子俩都很兴奋,那是小弟生命中的一抹亮色。
       几年前,小弟住院做肠腺瘤切除手术,80多岁的秦怡不请护工,自己在儿子病床旁边支起一个小床,白天黑夜地伺候了十几天。
       “在小弟去世的前几天,他忽然自言自语:‘我将来,也不知道什么样儿?’”做妈妈的感觉很诧异,追问他在担心什么?但是,他不想说,敷衍道:“没有什么!”
       “他那些治疗精神病的药片,都是饭前吃,有嗜睡作用,所以吃过饭后就困乏,不愿动弹。我跟小弟说,无论如何你都得活动一下,不然身体会愈来愈弱。小弟说:‘让它去吧,没我,你还可以省点力。’”
       秦怡说,每次想起这句话,她都不由自主地流眼泪:“他很懂事,也很能忍耐。正因为他很正常了,我反而特别难受。他的话,好像有征兆似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母亲”这个角色我花的时间最长
       上海福寿园常务副总经理伊华与秦怡交谊甚好,她说小弟离去后,“秦怡老师比想象中坚强”。“小弟走后,我安慰秦怡老师的话是:善待自己,尽快回归正常生活。她说:‘这世上,人死是没有办法的,只能面对它。’”
       几年前,秦怡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后半生的角色是母亲”;“这一生,为了‘母亲’这个角色,我花的时间最长,耗费的心血最多。”
       秦怡,一个美丽却带有几分悲剧意蕴的故事,它是那么的感人至深。
       (毕 静摘自《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