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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走进矿难遗属家庭
作者:胡 鹏 李云虹

《人民文摘》 2007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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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10月,河南大平矿难。148名矿工遇难,他们的妻子成为寡妇、孩子成为孤儿、老人孤苦无依——有的60岁老人再度成为家中的顶梁柱。
       2006年11月,山西芦苇滩矿难,瓦斯爆炸带走了24个亲人的生命,留下的却是待哺的幼儿,生者无望的爱情。
       2007年1月,内蒙古壕赖沟矿难,丧生的29名矿工家属获得了20多万元的赔偿,而那亲人生死未卜期间等待的焦灼,得知亲人无生还可能时的绝望是遗属心中永远的痛。
       没有人能计算出,这是新中国发生的第几起矿难,就像没有人能计算出,在那冰冷黑暗的坑道中,有多少鲜活的生命伴随着爆炸、透水、塌陷等灾难的影像永埋地下。
       令人欣慰的是,阳光正渐渐穿透阴霾:矿难信息在逐渐公开与透明,矿难遗属获得的补偿从几千,几万,十万,二十万,攀升至内蒙古壕赖沟矿难的近30万。
       在赔偿额不断增长的背后,我们看到了对生命的日益尊重。同时冀望不断增长的赔偿数据成为矿主头上的紧箍咒,让“中国的煤矿死不起人”,让安全生产的困境能在变化中破冰。
       逝者长已矣,生者常戚戚。于是,我们走进了这些矿难家庭。
       壕赖沟:那亲人生死未卜的日子
       2007年1月17日零时许,内蒙古包头市超越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壕赖沟铁矿发生了透水事故,35名矿工被困井下,生死未卜。
       在过去的48小时里,来自宁夏泾源县香水镇的买志军哥俩经历了悲痛、焦灼、期望和喜悦。也就在这过去的48小时里,哥俩除了不停地接着来自家乡亲人的电话,还要不停地关注着矿难救援的最新进展。48小时后,当他们终于在病房内见到获救的弟弟时,所有的挂念都化作激动的泪水……
       “看见我兄弟身体状况如此好,这两天沉重的心总算能够放下去了……我现在就给在家担惊受怕的老父亲、老妈妈报个平安。”看着兄弟脸上绽放出的灿烂笑容,坐在病床前的买志军如释负重地说。
       2007年1月17日清晨,刚起床准备上班的买志军接到一个来自于陌生城市的长途电话,电话是一个在包头某铁矿打工的老乡打来的,这位老乡焦急地说,包头这边的铁矿发生矿难,买志辉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买志军当时愣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刚到包头铁矿打工还没有两个月的兄弟竟然会出事。挂上电话后,买急忙将消息告诉了所有亲人,并在亲人的嘱托下,与二哥一同登上去往省会银川的班车。
       尽管过去的一天整日奔波在路途上,但他们都没有一点睡意。每当接起来自亲人打来的问询电话,买志军和二哥就是那么几句话“放心,没事。”在安慰家乡亲人的时候,买志军满脑子全是四弟买志辉,毕竟四弟膝下还有一个不足一岁的儿子。
       第二天上午8时许,他们到达买志辉工作的三号竖井边。此时距事发已30多个小时,现场各方救援人员正在实施紧急救援。
       当天中午,买志军接到还在三号竖井旁边工棚休息的老乡的电话,称上午救出6个人来,极有可能是三号竖井被困矿工。
       这一消息的传来,无疑让他们的神经更加绷紧许多。这些天来他们仅仅简单地吃了点面食,整夜没有合眼,尽管过去的时间里,他们没有获知救出的6人的确切身份,也没有被准许在病房见到这6个被救矿工,但他们都在暗暗地祷告自己的亲人大难不死。
       19日零时许,距离矿难发生的时间已经整整过去了48小时。买志军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声称获救的6人中有他们的四弟买志辉。“别看我一口咬定四弟没死,但当真的听到这一消息,我还真……感谢包头政府的全力救援!”说着,买志军眼里已满含泪花。
       芦苇滩矿难:带走的与留下的
       2006年11月26日,芦苇滩煤矿发生了瓦斯爆炸,24名矿工在爆炸中遇难。当地村民说,矿难发生后,煤矿就被关停了。当记者问及遇难者家属的下落时,这位村民说,24人里,家在当地的只有4人,也不是本村村民,其中一个是邻村王三家的上门女婿。其余的都拿了赔偿金,带着骨灰回东北等地老家了。
       王三的女儿王鲜梅躺在病床上,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经过家里商量,爸爸还是想再为自己招一个女婿,“但我准备过几年之后再做打算。”尽管难以忘怀情深意笃的亡夫,但毕竟为了孩子和多病的父亲,也需要找个依靠。“人已经死了,日子还要过的。”她望着窗外喃喃地说,红肿的眼睛又流出眼泪。
       矿难带走的不仅仅是矿工的生命,更有让生者难以割舍的亲情、爱情。芳芳的未婚夫遇难了,赔偿金与她没有丝毫关系,留下的只有永远让她心痛的回忆。
       她始终清晰地记得未婚夫小郭上班前走的那一刻,她只来得及送与对方一个微笑的眼神。她正埋头为他纳着鞋垫:“等你下班,我这双鞋垫就纳好了。”
       这是按当地习俗必备的订婚之物,鞋垫上分别绣着“爱你”两字。
       芳芳的男友小郭,一个22岁的青年,煤矿工人。两人是村人公认的金童玉女,很是般配。他们计划在腊月顺理成章地结婚。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相信一切都会越来越好!”小郭曾对她说。
       芳芳心里清楚他每月5000多元的工资,生活一定不会有问题,但当时的她并不知道,这份高薪是在“两块石头夹一块肉”中获得的。
       2006年11月26日,发生在这个偏僻山村的那声沉闷的巨响,夺走了小郭的生命,从那以后,芳芳变得精神恍惚,时常在夜里惊醒,总感觉小郭在低声呼唤着她,使她彻夜难眠,她甚至想到了去死。
       采访几天后,记者打电话给芳芳的姐姐,询问她的近况时,她说,芳芳不愿谈找对象的事,前两天毫不犹豫地远离了家乡,她去南方一家电子公司打工去了,她怕见到与小郭有关的任何人和物,走时,留下了一封信:“如果,没有这一次几乎灭顶的灾难,我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内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从东北吉林到山西打工的遇难矿工王家志的妻子秋平,是一位年近50岁的中年妇女,没有工作,靠种地为生,一个独生子17岁,正在读高中,早年丧偶的婆婆,体弱多病。
       在噩耗传来的当天,她不敢告诉在县城读书的儿子,怕孩子一下子接受不了,影响学习。如今,过去两个多月了,她仍然难以释怀内心的悲伤,刚与记者谈起“王家志”三个字,止不住的泪水就顺着脸颊往下流,她说:“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走了,老人、孩子可咋办呀!”
       丈夫死后,悲伤让她的头发在短短几天就全白了,曾经一度红润的笑脸也被蒙上了一层灰色,声音沙哑、头发蓬乱。在得知记者的来意后,她说,活着的人总是要继续活下去的,但愿以后不要再有矿难发生,不会再上演这样的一幕幕生离死别的惨剧。
       秋平说,遇难的矿工家属都拿到了最低20万元的赔偿,安葬费和回老家的所有车票开销都给报销了。“事发半个月后,我们带着这‘要命钱’和孩子他爸爸的骨灰,离开山西。但是从我们内心来讲,再高的标准、再多的赔偿也无法换回亲人的生命。孩子将来上大学需要一笔很高的费用,我要好好把孩子供出来,他将来若是有出息,他爸爸的血也算没有白流。”她边擦拭着红肿的眼睛边说。
       (杨 旭摘自《法律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