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韩国之前,我从报纸和有关杂志上得知:韩国妇女以皮肤细腻闻名。特别是那些五六十岁的中老年妇女,看上去都比她们的实际年龄要年轻得多。真正抵达韩国后,我对韩国妇女更有了一份惊叹——她们确实都很年轻,而且无论自己处于哪个年龄段,都很自信、愉快。
当你去她们家作客,女主人通常会向你展示结婚照(一般都挂在墙上),讲述逝去的往事。在韩国,丈夫和妻子之间几乎都相亲相爱,关系融洽,透过女主人满足、安舒的外表,你可以感觉到:日常生活中充满爱,是最好的驻颜妙方。韩国妇女一般不会在客人面前埋怨现在,只会发出对当年由衷的感叹:丈夫工资如何菲薄,与公婆住在一起怎样艰难。当涉及中年的满足时,她们会滔滔不绝,说个没完:登山、远足、烹饪、聚会、羽毛球、有氧操……每逢年初、端午等节口,甚至还要玩跳板。
韩国妇女从不为额头的皱纹担忧,因为各时期有各时期的快乐。她们常问外国朋友:“你们国家像韩国一样,一年有四季吗?”这个信息对她们来说,有着特别重要的含义,韩国人不稀罕春天永在,不希望周围老是暖和的太阳、头顶总是成熟的椰子。他们被不断变化着的四季和永恒流动着的生活所吸引。人生的各个阶段就像环形的链条一样美、一样甜,不分上下。人们一视同仁地喜欢自然中的四季,人生中四期(婴儿、青年、中年、老年期)。他们对盲目喜爱或无端担忧生命之圈中的某个链节感到费解。
韩国老人很受人尊重，任何一个陌生老头,只要轻轻一句话,准能说服街头闹事者,闹事者会为此羞愧,乖乖收场。
韩国老人在穿着上不仅整洁,还很讲究派头,国家设有完整的产业部门专门生产适宜老人穿戴的衣物、鞋袜。夏天,他们钟爱手感粗糙,透气性强的麻织短袜;冬天则喜欢色彩艳丽的松软棉衣。衣着考究、佩戴金银首饰的老头、老太,光顾美容院的不在少数。这些消费基本上都由家庭成员承担。
韩国人至今仍然十分强调子女对父母和祖先要孝,对配偶要贞,对朋友要信。年轻人以最好的方式照料老人,通常被视为一种荣耀。韩国人把为父亲做60岁生日看成人生一大盛事,子女们往往倾其所有,将纪念活动办得越体面越好。在赡养老人问题上,没有一个正常子女会把老人送进敬老院,认为这是整个家庭的莫大耻辱。
全社会敬老成风，开设有各种专供老人聚会的场所。在首尔市中心,颇负盛名的宝塔公园中心,可见一块感人的标语牌:“我们都爱自己的爷爷、奶奶,这儿正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别去打扰!”他们来这儿交谈、下棋,还能跳舞、听音乐，所有公园、博物馆对65岁以上老人、5岁以下儿童免费开放。以便于爷爷、奶奶领着孙子、孙女一起游玩。
韩国儿童看上去有模有样,个个好似圣诞树上挂着的小天使:穿着手工缝制的民族服,头发修剪得齐刷刷,身边总有不少最新型的玩具,可是当你与这些天使有过哪怕5分钟接触,定会产生换一种名称喊他们的念头:捣蛋鬼、小强盗……
有一次,我在堵塞、拥挤的首尔公交车中,筋疲力尽,心烦意乱,干脆平心静气、闭上眼睛。谁知此刻身后忽然传来“呜呜、嘘嘘……”刺耳的嗓音。原来并排站着一个约五六岁的孩子正在学吹竹笛。天啊,在下班高峰的公交车上,竟没一个人出来阻止。我只得朝他投去不悦的一瞥。难以置信的是,他父亲就在旁边,无动于衷地看着报纸。
韩国教育的特点正是从这类极度的顺其自然开始的。家长往往任子女无拘无束地戏耍、淘气,不设禁区限制。你试着用最温和方式,当着韩国人的面批评一下自己的孩子，我们所有的逻辑、道理会被他们不可抗拒的口头禅所推翻：“干嘛呢？他是个孩子！”可见孩子为所欲为也无妨。
韩国尽管没什么影响世界的著名教育理论，但注重天性开放，注重意志力培养的教育方式，颇具民族特色。他们认为，教育者必须对孩子灌输不畏困难、一往无前的进取精神，任何怜悯、姑息都不应该有，受教育者即使饿了、累了、病了……都不能打折扣，必须完成预定任务，这是一种斯巴达式的教育方式。儿童受到启蒙教育先是绝对自由，而后是顽强毅力的磨练。
夏天，在首尔喧闹的灵乐休闲公园，每周周末都会举行一种体能竞赛活动：看谁家孩子裸露双脚站立在巨型冰块上时间长久。参加者络绎不绝。那些慈爱的家长纷纷脱掉幼儿的鞋袜，将他们的脚丫子放在冰块上，鼓励并叮嘱着，要忍耐，不能提前离开。
另外，在韩国中小学教育普遍存在的体罚，更是让西方国家难以想象。它和韩国式的温柔、微笑以及对子女的骄纵态度截然相反。但事实总归是事实，孩子从10岁起便逃不脱棍棒之苦。家长打的不是屁股，而是用树条抽打赤露在外的脚跟或用木尺敲手心。流传至今的罚跪教育更是奇特：孩子跪地，将紧握拳头的双手高高举起。
首尔大学的教师——一位两个孩子的母亲向我解释：这是一种很方便的处罚方法，受罚者不仅双手很快会发麻，而且会产生屈辱感。看来，这位老师对屈辱能起到教育孩子的作用毫不怀疑。韩国的传统教育，并非将孩子看成某个个体，而是作为类似于生铁铸块那样的半工业产品来对待。他们认为，成才、成人须经锻造，为了锻造，需要最果断、最严厉的方法。
正是这样的教育方式造就了韩国的民族特性。当我们看见韩国的成年男女，或站在冰块上、流着鼻涕的孩子都能强迫自己做该做的一切时，也许不难找到韩国摆脱小和贫的弱势，敢于赶超大国的真正原因。
（秦 凯摘自《世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