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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眼观人]哲学家的韧性
作者:管继平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5年 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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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暑居家,无所作为,闲来翻翻文人书法养眼怡情。三松堂主人冯友兰先生的书法我虽读得有限,几幅诗稿、几副对联,外加一二幅横额而已。但就这些仅有的七八幅不同时期的作品中,我却读到了他丰富的多面人生。
       如果说,百年之前我们中国人因为有严复而知有西方学术,那么如今西方人则因有冯友兰而知中国哲学。因为几十年来,在国外许多大学中,凡开设中国哲学课程的,冯友兰的《中国哲学史》一直是他们的通用教材。除了《中国哲学史》外,他还著有“贞元六书”(《新理学》等6本哲学著作)以及《中国哲学史论文集》《中国哲学史新编》等专著。所以在晚年他曾说:余平生所著,三史六书耳。后来,他死后的墓碑碑阴上,便刻上这副概括他一生著述的自撰茔联:“三史释今古,六书纪贞元。”
       然而,这样一位著述等身、在中外学术界享有盛誉的哲学大家,其一生却也是充满了坎坷与矛盾,历经了荣耀与屈辱以及痛苦悲哀的几个阶段。
       “终身教研两依据,一生文章半检查。”虽然这是冯友兰先生对自己的写作事业较为夸张的总结,但从1950年一直到1980年,冯先生确实是不断地陷入在无休止的自我检讨和批判的泥沼中。其学术观点也随历次政治运动的风向而游走变迁,前后矛盾,并为了表现自己的“上进心”,还作了许多违心自辱式的“自我批评”,以至于“文革”后期竟当起了“四人帮”属下“梁效”写作班子的顾问,这也是一段时期以来,冯氏常为海内外学者所诟病的“软肋”。甚至连好友也不肯原谅他这一文人气节上的“过失”。冯先生90大寿时曾邀请北大旧友梁漱溟赴其家宴,却遭梁婉谢,原因也就是为此。
       冯先生生于诗书之家,其父冯台异乃光绪二十四年赐同进士出身,能诗善文,也会篆刻。我看冯友兰先生早期的一副楷书对联,以颜体笔法,也带点馆阁的味道,但写得却非常的放松与儒雅。而他写于上世纪40年代的诗稿,一反原先那副对联中厚实的楷书写法,而是以尺牍体的自如随意,写得瘦劲挺拔,一气贯成。至于他晚年的几幅书作,已没有初期作书时的起笔收笔、横竖撇捺之讲究了,风格上既有唐楷的意韵,更带有北碑的气象,但线条生涩老辣,所谓“屋漏痕”也,在此可尽览无遗。
       文人作书,总是以性情为上。读冯友兰先生的书法,总觉得是属瘦硬坚韧的一路,初以为和他性情不合,细琢磨,还是有相契合的一面。
       批评冯氏的人大多只看到他在那个年代中多变、逢迎的一面,但却忽略他那苟全性命于乱世中所保持的另一种坚毅和超越的性格。冯友兰先生是一代哲学大家,哲学是他一生的依据,也是他一辈子思索的结果。他晚年以85岁的高龄,居然用十年之功,再从头撰写《中国哲学史新编》这部150万字的大著作,若是没有那份坚韧挺拔、超然物外的性格,是难以想象的。
       [沈栖荐自《新民晚报》2005年7月14日/韦尔乔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