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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好生活
作者:星 竹

《人民文摘》 2006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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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好生活,他十二岁那年就被父母送到了国外上学。从此他就开始受苦。本来他们一家算得上国内富裕的人家了。可就是从那一年,全家人为了他的好生活,节衣缩食,比其他人家过得更为节省清贫。家人每年把所有的积蓄都寄给了他,那个数字在当时是惊人的。但在国外的他,依然是紧紧巴巴的。
       好在艰苦的生活,使他早早地懂事。他同样省吃俭用,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说出来不信,每天三顿饭,他常常只吃两顿,有时甚至只吃一顿。别人吃饭的时候,他常借故去图书馆或是说身体不舒服溜开。为此,他小小年纪就得了胃病、低血压,虚弱得很。他每天放学后,就满街地去打工。赚的都是小钱,给人家送报纸,接小孩儿,剪草坪……干这一切时,他心里想着的是父母的话,今天的劳累是为了明天的好生活。
       上大学时,他有一半的消费是自己打工挣来的。他给人擦车,当家教,给一些无事可干的中年妇女讲中国皇帝是怎么回事。他也给人家买菜,送牛奶。这时他更为明确的是,这一切都是为了明天好生活所应该付的代价。
       大学毕业,他没有直接去找事做,为了好生活,他咬牙考了研究生。四年中,他同样是靠打工生活,只是高级了一些。他从国内倒些布料和工艺品在国外出售。他相信好生活总会到来的,只要苦苦熬着,总有一天。
       一晃就是十六年。母亲去世那年,家里人没有告诉他。后来父亲来信,说那会儿他正在考研,怕误了他的前程。误了前程,也就是误了他的好生活。人生就那么几步,必须都得衔接上。事实确实也是这样。父亲病的时候,他也不知道。父亲去世时,家人还是没有告诉他,同样是怕影响他奔好生活的步伐。
       好生活对一个人真是太重要了。人生在世,忙忙碌碌,谁又不是在奔好日子好生活呢,谁都是的!
       风风雨雨,坎坎坷坷,他在异乡的岁月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年。他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然而对于一个人来说,这才算是刚刚上路,要奔好生活的路依然很长,依然没有尽头。
       好在他很努力,也很拼命。又是一个十年,他该有的,差不多都已经有了,大房子、好车子,还有在异国同行里的地位,但他没有感到这就是好生活,也没有实现了好生活的那种兴奋。说实话,这在异国他乡还是算很普通的,人群里有的是比他强的,要这么去比,他只有感到悲哀。
       直到他过了五十岁,他才有了异国人公认的那种所谓的好生活。确切地说,好生活是一种以物质和金钱衡量出来的尺度,是里外高人一等的那个架势。
       你的物质,你的金钱到了这个尺度时,你的生活才能被视为是好生活。就像法庭上宣判一个罪犯有罪无罪,罪大罪小一样,得有凭据,不能空口无凭。而你对好生活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这个没人管,谁也不知道你是苦是甜,是不是真正的好生活。
       他奔了一生,终于被人宣布,他有了好生活。好生活的标准原来是别人说的,而自己感觉得日子怎么样,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他奔了一生,是为了好生活。当“好生活”来临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懂得,自己失去了多少,好生活里有多少是不值得的,甚至是心酸的代价。
       (冯国伟摘自《感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