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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古树.老人
作者:雪 猎

《人民文摘》 2005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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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已退休多年。退休以后的父亲没有什么爱好,惟一的爱好就是每天坐在古老的胡杨树下看风景。
       父亲看风景是很专注的,坐在那里一丝不动,像一座凝固的雕像。他的身后是一棵高高的胡杨树。胡杨树很老,又很粗,树皮粗糙,龟裂着很大的嘴,像父亲历经沧桑爬满皱纹的脸。父亲背靠在古老的胡杨树身上,看着东方天际一抹红,看着朝阳圆圆地从地平线上跃上来,在一片红彤彤的霞光中升起来。父亲这时候的脸上就浮现出一丝微笑,这微笑在红色的阳光里格外的灿烂,犹如一朵牡丹花在慢慢地绽开。
       当红红的太阳站在半空中的时候,父亲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古老的胡杨树,迈着蹒跚的步子回家吃饭。临走时,父亲仍忘不了看一眼古老的胡杨树和树下的宽阔广场,这一眼看得深情,看得细腻,那目光像一溪泉水,清澈而又深远,浓含着永恒的虔诚和久久的眷恋。
       父亲看风景的爱好很执着,而且又痴迷。只要是晴天,他天天去看,像上班一样地准时,谁也无法劝阻他。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他的时间都是在古老的胡杨树下度过。我常想,父亲是不是在怀念已去的妈妈,问他,他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父亲的举动,对我这个做儿子的来说,就是一个难解的谜。
       有一天,我领着三岁的女儿来找父亲。女儿看到坐在古树下的爷爷,挣脱我的手,欢叫着“爷爷”,一路小跑,像花蝴蝶一样地飞落在了父亲的怀里。
       我看到父亲的脸上瞬间爬满了笑纹,笑纹在欢唱着幸福和满足。他的眼睛又眯成了月牙缝,乐呵呵地亲吻着小孙女粉嘟嘟的圆脸。女儿用两只小胖手费力地抵挡着爷爷长满胡子的脸,扭动着小圆脸叫道:“爷爷,胡子扎,爷爷胡子扎。”父亲就开心地笑了。父亲的笑声宛如古铜钟声在古树下荡漾。
       这时候,父亲就抬起了头,把孙女抱在怀里,矍铄的目光投送到远方,嘴里喃喃呢语,好象在给孙女说着什么。孙女似懂非懂地仰着小圆脸,像探讨古老的奥秘一样地闪动着两颗黑葡萄,依偎在爷爷的胸前静静地听着,那神色就像在听一个动人的古老故事,满脸的专注和入迷。
       我心里一动,顺着父亲的目光就看到了远处的繁华市场,看到了鳞次栉比的楼群,看到了平坦的宽阔街道,看到了浓荫下玩耍游闲的人们,耳边荡漾着流行歌曲。于是,我心里惊喜,突然找到了父亲看风景的答案。
       父亲是三五九旅的老战士,跟着王震将军趟过延河水,告别宝塔山,远离南泥湾,几经转战,来到了这片亘古荒原。父亲在回忆那段早已流逝的历史画面,重温那激昂人心的沸腾战场,抚摸那坎坷磋跎的生活劫难。父亲的目光是坚定的,闪耀着青春的火苗。父亲的脸上流淌着兴奋和激动,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气息。我看到父亲又回到了那远逝的岁月,沉浸在当年的拓荒日月里,陶醉在那丰收的喜悦之中。
       父亲不讲话的时候,就抱着自己的小孙女在摇。他摇动身体的姿势,就像一座古钟在摆动。
       父亲不摇的时候,就拉着小孙女,围着古树转圈,一圈又一圈,像一道彩色的光环在旋转流动。光环里飘出爷孙俩的欢笑声,沧桑的似古钟声,清脆的如百灵音,在古树粗老的树身上环绕,在浓密的树枝间闪动,在蓝天白云间萦荡。
       (杨 帆摘自《且听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