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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笛无腔]现在和未来
作者:王鼎钧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5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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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人活在历史里,也活在想像里,种种昨日都成今我,你怎么能在“当下”活?
       所谓活在当下,好比账单寄来了,不必拆封,批一句查无此人,原件退回。然后,他说他“放下”了。
       也算是小小的民意调查吧,我问周围接触的人:你一天之中有多少时间想过去?多少时间想现在?多少时间想未来?
       发现:常想过去的人重情义,忧郁深沉;常想未来的人有趣,难倚仗;常想现在的人常识丰富,自鸣得意。
       “当下”究竟是多久的时间?一分钟?一年?我认为当下就是今生,就是一生。
       二
       选书小秘诀:进书店试读,看生理反应。
       第一种可能,反应在头部,例如你觉得头皮发麻(醍醐灌顶),或者头脑清晰(茅塞顿开),或者眼睛发亮(惊艳),或者鼻翅抽搐(感动),或者露齿一笑(愉悦),这些书都可以买,保证开卷有益。
       第二种可能,反应在衣领以下、裤腰带以上,你觉得肺部扩张(愤怒),或者心律不整(憎恨),或者胃消化不良(忧愁)。这些书可能有价值,但是此时可读可不读,先放一放再说也好。
       还有一种反应在裤带以下,肯定不宜!
       三
       卖面翁卖了一辈子面,很有名声,全盛时期他一天卖出两百碗,可是现在他一天只能卖出五碗。卖面翁生活没有问题,但是卖面不肯歇手,每天照常开门营业,他忠于他的专长,他的荣誉他的乐趣都在面锅面碗里,他承当外来的打击,拒绝新生的诱惑,每天守着面摊奋斗。
       世上总得有信念坚定无怨无悔的人,卖面翁的新闻上了报纸头条,令人感动佩服。可是有些事新闻没有说:长年以来,这位卖面翁可曾研究改进他的产品?他在火候作料刀法口感方面是否墨守成规?他可曾到新兴的面摊去观摩取法?他的碗筷和桌凳的式样可曾更合顾客心意?他的头发指甲围裙可曾比以前更注意整洁?他和顾客之间的应对互动是否比以前增加了亲和力?如果答案都是“有”,他的坚持才有意义,这位老人也更够典型。
       你可以始终爱一种行业,坚守一门技艺,保持一种风格,向往一种境界,但是你必须能做得更好,“更好”也是一种新。
       [选自《齐鲁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