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生先生简介
张雨生，湖北黄梅人，1965当兵，1999年免职。离职后，专注散文和杂文写作，新出版有散文集《山水文脉》，其杂文两次获全国报纸副刊优秀作品金奖，获中国新闻奖一等奖和二等奖。应《纪实》杂志之邀，兼任副主任。
从湖南衡阳传来消息，狼牙山五壮士的最后幸存者葛振林，于3月21日溘逝。得知噩耗，潸然泪下。壮士是曲阳人。我在保定工作期间，几个清明节，都随同机关工作人员登上狼牙山，祭奠无限崇敬的抗日英雄。五壮士跳崖的棋盘坨上，建起了高高的纪念塔。瞻仰这座高塔，五壮士的崇高形象便幻化在眼前。高塔上熔铸着先烈威武不屈的英灵，熔铸着中华民族自强不息的魂魄。
五壮士跳崖之后，狼牙山上曾出现过让人难以置信的一幕。追上山顶的日军，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壮举，不禁肃然起敬，随着指挥官的口令，整齐地排成几列，向着五壮士跳崖处，恭恭敬敬地三鞠躬。这情景，被棋盘坨道观里的老道长看得真切。对于老道长所见，有人曾提出怀疑。这其实不难理解。任何军队，古今中外，都崇尚英雄，崇尚战斗精神，崇尚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概。五壮士的壮举，惊天地，泣鬼神，使得敌人也为之惊愕，为之震撼。当然，这敬意之中也含有畏惧，这震撼之中还含有威慑。
曾使敌人也为之敬畏和震撼的抗日英雄，近来却被我们的教育部门在教材中做了淡化处理，即将《狼牙山五壮士》这篇课文，在小学教科书中做了调整和删除。面对舆论哗然，人民教育出版社负责人出面解释说，他们只是把这篇课文，从小学五年级的课本中，调整到四年级的自读课本中去，没有删除。他没有解释这么调整的原因，只是说这符合教育部的有关课程标准。记得前些时，金庸小说《天龙八部》的片段，入选高中语文读本，也引起舆论哗然。有关人士出面解释说，那只是进入自读课本，不是正式课本，不应该将自读课本看得那么重要。可是这回，《狼牙山五壮士》由正式课本退到自读课本，怎么自读课本又一样重要了呢？人们都知道，在小学里，老师对于正式课本讲解精细，有的还要求学生背诵。自读课本，顾名思义，仅是自读，老师并不讲解。这种调整，至少可以说是对五壮士给予了淡化吧。
上海版的小学教材则是“正式删除”。上海市教材编写组的负责人说得坦率，这“是出于与时代接轨的考虑”。他们认为，《狼牙山五壮士》反映的时代与现代社会存在距离，学生的生活环境与那个时代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些文章越来越难勾起年轻老师的共鸣，再用这些战争题材的课本教育学生，“教”与“学”的作用都不会大。听到这样的解释，我想到了国歌的命运。《义勇军进行曲》，无论是词还是曲，战争味道都很浓，民族气节和英雄气概都很强烈。曾有人以时代变化为借口，企图删去它，另创国歌。结果如何呢？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战斗精神，至少到现在没有过时。在中华民族复兴的伟大事业中，高举民族战斗精神的旗帜，不是最为激奋人心，最能鼓动斗志的吗。若考虑到小学课本中英雄人物很多，宣扬英雄主义的篇章不少，适当作些调整和删除，当然是必要的。但我热切希望，请不要调整和删除五壮士。他们是抗日英雄的典范，是中华民族的魂魄。抗日救亡这个民族情节，中国人丝毫不能淡化，必须鲜明地强烈地注入到孩子们的心目中。
作上述解释的上海教育界那位人士，较之日本教育部门的官员，我看要糊涂得多。这些年来，日本在历史教科书中，一再篡改侵华历史，掩盖当年灭亡中国的图谋，全面推卸战争责任。今年，他们在《新历史教科书》中，又一如既往地煽动对中国的仇恨情绪。日本的教科书坚定不移，对他们的后代进行篡改侵略史的教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深受其害的整个东南亚人民，对此都表示强烈愤怒，各国政府也通过外交途径提出严正交涉。但是，日本我行我素，没有丝毫悔改。对日本军国主义阴魂不散，各国人民都在密切关注，高度警惕。面对这种局势，我们的教科书背道而行，淡化抗日英雄，弱化抗日战争教育，怎能不令人费解。人家搞反面教育的强化，我们却搞正面教育的弱化，这对于中华民族的自强和复兴，会不会犯历史性的错误？日本篡改侵华战争的历史教科书事件，教育界的人士不可能不知道吧。适逢此时，做出这样的“互动”，称之糊途，恐怕是很轻的了。
狼牙山北麓，古易水汩汩流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两千多年来，荊轲不畏强暴，反抗侵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大无畏气概，一直为后人颂扬。“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五壮士与之相比，既有继承性，又达到了更高层次。抗日战争是中华民族的救亡战争。五壮士气贯长虹的壮举，从容牺牲的战斗精神，升华到了关乎中华民族存亡的新高度。如今，狼牙山上的纪念塔，与荆轲山上的古塔遥遥相望。两山一高一低，南北峙立。两塔一上一下，相互呼应。我想，荆轲若有灵居于古塔，他也会仰视五壮士吧。
今年是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六十甲子，尤思先烈。今年又是我国首个红色旅游年，北京——保定——西柏坡，被确定为红色旅游线的重要一条。将会有更多人登上狼牙山，祭奠五壮士。抗日英雄那种不可侵犯的战斗精神，不可折服的民族气节，视死如归的浩然正气，威武不屈的崇高人格，在这块热土上激荡不已，永远鼓舞中华儿女为民族复兴奋斗不息。
葛振林走了。一位叱咤风云的抗日英雄终历暮年，静悄悄地走了。我哀思默默，敬献壮士心香一瓣——
易水悲歌侠客梦，
壮心不死曲难终。
狼牙今夜风萧瑟，
送我英灵上九重。
2005年4月5日清明节
[选自《保定日报》2005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