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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本读法]以社会学批评理论解读李白的《静夜思》
作者:叶惠英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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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纳在其《艺术哲学》里面提出了“种族、环境、时代”的原理,在这一理论中,他明确指出了与文艺发生种种联系的诸环境因素:种族环境、自然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时代环境等。他认为世界上一切的事物,“无论物质方面的或精神方面的,都可以解释。在丹纳看来,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性质面貌都取决于种族。纵观其《艺术哲学》,我们可归纳其观点——文学作品逃脱不了三要素:种族、环境和时代;他认为,作品之所以能形成他特有的风格和特色,与他的家族,所处的家庭环境、时代背景是分不开的。笔者窃以为,这种社会学批评角度为我们研究作家、作品提供了一个重要的途径,从这三个方面来对作家进行分析,对作家的深入研究是深有裨益的。
       下面,笔者尝试着用此方法来解读我国唐代大诗人李白的《静夜思》。让我们再次吟咏这篇千古佳作:“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一、从种族的角度解读
       所谓种族,丹纳解释为“是指天生的和遗传的那些倾向,人们带着它们来到这个世界上,而且它们通常更和身体的气质与结构所含的明显差别相结合。这些倾向因民族的不同而不同。”丹纳所说的“种族”,蕴涵着两方面的内容,即“天生的和遗传的些倾向”与民族的特性,也就是所谓一个民族的“先天的特性”和“后天的特性”。“先天的特性”是“不受时间影响,在一切形势一切气候中始终存在的特征”,这是一种较为明显和稳固的特征,而“后天的特性”——民族的特性,相对来说则呈现出一种较为复杂的动态的特征。
       从李白的家族看,具体情况为,从李白幼年上溯约一百年,李白家族在隋末遭受重大变故,全家人从陇西成纪(今甘肃省秦安县)流放于遥远的中亚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北部托克马克附近),那是大唐的最西域,李白即诞生于此。李白五岁时,在中亚度过了漫长岁月的李白家族又举家内迁。(其家迁入绵州彰明县,今四川江油县,青莲乡。故此,李白自号为青莲居士)。各种记载提及此事时均说“潜还”、“遁还”,这真是一个漂泊者的家族。李白以上五六代内,即使是平民,也一定出过一些非凡的人物。他的父亲名叫李客,这显然是一个漂泊者才有的名字,这个漂泊的家族在地广人稀的西域,在以游牧者为主体的人民中间,顽强生存上百年,完全拒绝异族血液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可以这么认为:李白在气质上至少算得上是半个胡儿。李白身上“半胡儿”的异域情调,以及家族时代流传下来的漂泊情怀使得他在刚满二十岁(公元720年)就离开家乡去游成都、访峨眉,几年后则又舟行东下至渝州(今重庆市)。而之后的整整四十年里,李白的大部分生活都在四处漂泊,四处流浪。夏立君在《在西域读李白》里面说得好,“他由碎叶入蜀,由蜀入荆楚入山东,由山东又辐射到大唐各地,沸腾的血液使他不能在任何一个地方安住,他永远行走在漂泊的长路上,饮他的酒,洒他的泪,唱他的歌。”有诗为证。李白在他的《春夜宴桃李园序》中自称为“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把生命看做一场纯粹的漂泊,并这样实践着。他从西域来,大地高山冰川骏马胡姬,化为他精神的马队。他不在意中原已有的温柔敦厚细腻空灵,大笔横扫,狂飚突进,给大唐诗坛注入西域骑士的骠悍与纯粹,同时也塑造了他的游侠气质。
       而这首流芳百世的《静夜思》写于公元725年,适时诗人25岁。当年诗人于春三月自三峡东下。经荆门山至江陵(今湖北省江陵县)。秋游金陵(即今江苏省南京市)。我们也只能大致猜测,中秋前后的一个月夜,诗人孤身一人在清冷的月色中,孤影相对,于是他回想起飘萍般的生活,又想起了远方的亲人,一股思乡之感冲涌在胸,但是他游侠儿般的性格决定了他又不会陷入哀怨、伤怀的心地。于是他以明月托思,直舒胸臆:“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他就那么一“举头”,一“低头”,思乡的情怀已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一句带着豪迈气概的诗句,这首诗应该是“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的先声吧。
       二、从环境的角度解读
       丹纳曾这样断言作品与环境必然完全相符,“不论什么时代,艺术品都是照这条规律产生的。”丹纳在其种族、环境、时代理论中所说的“环境”,主要是指自然的、地理的环境和社会的、物质的环境,而文化环境也是影响艺术的又一重要因素。
       从中国民族的习俗来看,自古以来就有睹月思人的习惯。月圆人团圆是最美好的愿望。并且,我国的诗人大多是忧国忧民的,又大多是命运坎坷的,他们经常流浪在外,客居他乡,思乡成了他们生活中的重要部分。同时,中华民族的追求“天人合一”的传统深深地影响了中国的文人。汉文化体系的自然观,集中体现在“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中,认为天是广阔无限的大自然,而人又是自然的一部分,因此人与自然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并进而认为既然天人之间存在着相通的关系,那么人道与天道即道德原则与自然规律也是合一的。人与自然是相通的,明月可以寄托相思。
       月色反映着古代文人寻找精神家园、恢复世界的和谐统一的心理。在古典诗词里常常表现出望月思乡的主题,旧梦重温的情思,月亮是昭然于天际凝然不动的乡愁,诗人怀念家园、父母的情思,常寄托于明月的传递。当孤臣浪子云游天涯之际总是把明月与故乡联系在一起,明月成为启动乡愁、寄托相思返归家园的神秘相似物。这不正标志着在人们意识的深层,月亮总是母亲社会温馨与和谐的象征,因而每当人们浪迹天涯心灵孤寂之时,月亮便成为家园的精神寄托;月亮牵系着相思的心灵,缩短着时空的距离,这样又引发了亘古一月两地相思的主题。明月照在李白窗前,也照在家乡的土地上,李白孤独地写下了这首《静夜思》,然后对着月亮深情朗诵,希望明月能带去他的思念、与祝福。至此,诗中的“思故乡”,已经不单单是诗人想念自己在蜀国的家乡,更是表达了千千万万漂泊在外的游子那种孤寂和思念。正如《古诗十九首》云:“明月何皎皎,照我床罗帏。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
       三、从时代的角度解读
       李白的大部分诗歌受益于盛唐那种开放的社会大环境,同时又加上自己先天的豪放、潇洒,以及其写《静夜思》时候的心境和处境。封建时代“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思想观念也在李白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烙印。李白“五岁诵六甲。”(六甲,唐代的小学识字课本),十岁攻读《》、《》及诸子百家。十五岁时已有诗赋多首,并得到一些社会名流的推崇与奖掖,开始从事社会拜谒活动。为的是什么?读书是为了出仕。我们知道,李白生活的那个朝代是科举制度和推荐制度并行的时代。自隋朝兴起的科举制度在唐朝更加的蓬勃发展,发展更为系统化和制度化。公元714年,宰相姚崇奏请玄宗新置翰林院,诏选在文章、琴棋(音乐、围棋)、书画、数术(天文、历学、占算)、僧道(佛教、道教)等方面有造诣者,以为翰林待诏(又名翰林供奉)。公元716年12月,宋碧为相,以提拔贤才为己任,使百官各称其职,刑赏无私,敢于直谏。25岁的李白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惜对于诗人来说,时机却是远远未到。《新唐书》说李白“十岁通诗书”,他自己也说“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赠张相镐》二首其二)。在岷山,他干渴过广汉太守;在成都,他干谒过益州长史苏颞;在蜀中,他干谒过渝州长史李邕;在安州,他干谒过都督马正会、长史李京之、裴长史等;在襄阳,他干谒过荆州长史韩朝宗。同时,他还赴东都洛阳干谒过玉真公主和秘书监贺知章等等,真可谓“遍干诸候”、“历抵卿相”,足迹遍及达官权贵家门。《唐语林·李白谒相》载:“李白开元中谒宰相,封一板,上题:‘海上钓鳌客李白’,宰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钩线?’白曰:‘风波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线,明月为钩。’又曰:‘何物为饵?’白曰:‘以天下无义气丈夫为饵。’宰相悚然。”此时的李白初尝求官的艰辛,少年英雄初不得志,虽说不至于郁郁寡欢,但是想着自己还未能衣锦还乡,在望月吟诗的时候,诗人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儿惆怅吧?这也许就是这首诗有种淡淡的伤感在诗中回荡的原因之一。
       丹纳在其《艺术哲学》里面提出的“种族、环境、时代”的解读方法,运用到《静夜思》中,使我们从三维立体的角度重新看到了李白创作这首诗的心路历程,从字里行间我们可以深切的感受到年轻诗人的惆怅和抱负,从而更加深切的与诗人桀骜的诗魂产生深深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