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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重读]从“林黛玉进贾府”看《红楼梦》构思的精巧
作者:侯文同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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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诞生在十八世纪中叶的《红楼梦》,历来被称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百科全书”,是曹雪芹毕生心血的凝聚,是我国古典小说的最高峰。小说以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为主线,以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的衰落为背景,展示了封建社会末期广阔的社会画面。
       编在人教版高中第四册中的《林黛玉进贾府》是小说的第三回,作者用他巨如大椽、细似金针的妙笔,为我们展示了小说中人物活动的典型环境——贾府;并巧施丹青,因人敷墨,让贾府的一大批主要人物在此纷纷登场亮相,为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本文从小说精巧的构思来看其艺术成就。
       一、借慧眼巧作观察
       小说中主人公所生活的以宁荣二府为代表的典型环境,人事纷纭,头绪万千,十分错综复杂。如果采取由作者直接叙述的办法,由贾氏宗族世系,到宁荣二府人物,至贾家的近亲远戚……这样不但琐碎繁冗,而且平铺直叙,读者便会兴味索然;如果让主人公直接进入情节,然后在情节进展中逐渐展开对典型环境的描写,这样或许可以引人入胜,但读者会感到犯难,如坠云里雾中;用贾府的人眼光来写,则经常生活其间,熟视无睹,难尽其妙;若用外人,则不能逐一细细观察,在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中,这个自称是“见过大世面”的老人,仅在凤姐居处就眼花缭乱,更不用说对贾府整个布局及众多人物的一一观察了。唯有这个聪慧灵秀,有着良好教养,又寄人篱下的林黛玉,凭着她“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信条,才能去仔细观察贾府的外观布局、人物服饰、礼节习俗,感受到贾府那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尊贵。另外,也只有贾母所疼爱的外孙女林黛玉到来这事,才能将贾府中贾母、邢夫人、王夫人、李纨、王熙凤、三春姐妹至贾赦、贾政等诸多人物集中到一起。至于随后进京的薛家,时常来小住几天的史湘云等都不能将贾府人物的眼光集中到一处。
       二、写出场巧分先后
       小说中人物的出场次序,也是颇有讲究的。作为贾府宝塔尖的人物,目前代字辈中硕果仅存的人物,极力主张黛玉进京又是黛玉投靠的主要对象——贾母,当然是黛玉首先拜见的对象。同时陪在这里的有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她们平日的各项活动都围绕贾母展开,当然对贾母非常疼爱的外孙女林黛玉的到来,她们自然要陪在这里,以显示她们极大的热忱。其次出场的三姐妹,是奉了老太太“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上学去”的命令才来的。作者用简洁的语言,绘其神而略其行。最精彩的要数王熙凤了。作者安排其单独出场,一方面,体现这位管家的繁忙,同时,给其留下了充分活动的空间。通过写出场,绘肖像,夸黛玉,回王夫人等情节,让她尽情表演,展示那八面玲珑,光华四射的动人魅力,其倍受老太太宠爱的特殊地位,将小说情节推向第一次高潮。最后出场的是贾宝玉,作者运用“推来拉去”之法,多次提到宝玉,却又未出场,让人悬念频生,顾盼已久。而贾府的爷儿们贾赦、贾政,作者只是虚笔带过,并没有出场。
       三、用详略巧写环境
       在本回中,环境描写作为一个重要内容,作者并没有客观地一一介绍,而是借黛玉的行踪逐一道来。详写、略写、实写、虚写,可谓各尽其妙。详写了荣庆堂的布局,荣禧堂的陈设;略写了贾赦的住处,王熙凤的住处;实写宁国府大门;虚写了李纨的住处。对贾府“正经正内室”的荣禧堂,作者既写了其四通八达、轩昂壮丽的气派,与贾母处荣庆堂垂花门、抄手游廊、穿堂、三间厅、正房、穿山游廊、厢房相映衬,更浓墨重彩地写了其陈设:“赤金九龙青地大匾”、“青绿古铜鼎”、“待漏随朝墨龙大画”、“金蜼彝”、“玻璃”,及耳房内的洋罽、靠背、引枕、条褥,东廊小正房内的炕桌、书籍、茶具等。一方面显示了贾府的尊贵气派、陈设华贵,揭示了这个“钟鸣鼎食之家”尊荣富贵的根源——皇帝的恩宠;另一方面也展示了人物的性格特征:贾母院中的“各色鹦鹉、画眉”等与老太太既追求享乐又自得其乐的性格密切相关,“荣禧堂”的陈设与主人“谦恭厚道”、“大有祖上遗风”的贾政效忠朝廷、端正方直的秉性相一致。虽然对贾赦、王熙凤的住处一笔带过,但我们从那“三层仪门”、“盛装丽服之姬妾丫鬟”中不难想象贾赦住处的奢华,生活的糜烂;从王熙凤“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的服饰打扮可窥视出其房间的富丽堂皇。另外,文中明写宁府大门及侍从,但让人想到荣府亦是同样的显贵气派,文中虽未提及李纨的住处,但我们从这位拘谨守节、罕言寡语的节妇后来所住的稻香村,是不难想象其住处的幽深、素净。
       四、用浓淡巧绘服饰
       在小说中,人物的服饰描写也大有深意。在第三回中,对人物服饰的描写,最详尽的莫过于王熙凤与贾宝玉了。对这两个最受贾母宠爱的人物,又是小说中极力刻画的人物形象,作者从一开始就对其详尽描写,让其性格全面展示。对王熙凤,作者不惜从上至下详细描绘其服饰: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带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横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这“彩绣辉煌”的打扮,一方面展示了她在贾府中管家奶奶的特殊身份,总管家事,恃宠而骄;同时揭示了其贪婪、俗气的性格特征,华美衣着下空虚的内心世界。对贾宝玉,作者前后写了其两次服饰:出门接见宾客的“礼服”和在家很随便的“家居服”,既写出了这个美少年的面目,又借林黛玉的慧眼识别出贾宝玉丰富的精神世界。其实细察王熙凤、贾宝玉的服饰,有众多的相同之处:金百蝶穿花大红上衣、石青外褂、金螭璎珞圈……这一切体现出二人在贾府中的特殊地位。对迎春、探春、惜春的服饰则略写“其钗环裙袄,三人皆是一样的妆饰”,写出了其在贾府中的同等待遇。对林黛玉,作者没有提及其服饰,这与作者的精巧构思分不开,如果详写其服饰,则会削弱人物寄人篱下的悲剧色彩。另外,那信守三从四德的邢夫人、吃斋念佛的王夫人、恬淡寡居的李纨,作者虽没有写其服饰,但绝对符合人物的性格及身份。
       五、借晚饭巧写礼仪
       从林黛玉拜见贾母到二位母舅,我们已看出这个“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的繁缛礼节。然而在“晚饭”一节,更得到充分展示:李氏捧饭,熙凤安箸,王夫人进羹。贾母正面榻上独坐,两边四张空椅,熙凤忙拉了黛玉在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黛玉十分推让,方告了座。贾母命王夫人坐了。迎春姐妹三个告了方坐上来。迎春便坐了右手第一,探春左第二,惜春右第二。旁边丫鬟执着拂尘、漱盂、巾帕,李、凤二人立于案旁布让。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早见人又捧过漱盂来,黛玉也照样漱了口。盥手毕,又捧上茶来,这方是吃的茶。从吃饭的座位、服侍的人员、饭后的漱洗,无一不体现这个大家族安荣尊贵的生活,透过这顿晚饭,贾府日常生活的繁缛礼节、奢华气派可见一斑。另外,通过晚饭时王夫人带黛玉从后房门来到贾母的后院,进一
       步介绍了贾府的建筑布局,自成格局又相互连通。同时交待了王熙凤的住处。
       六、用摔玉巧写叛逆
       宝黛相见后,宝玉听说林黛玉没有玉,于是“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狂乱摔去”,吓得众人一拥争取拾玉。在小说中,神瑛侍者和这块“无才补天”的石头成了精神上相互借喻的浑然一体——这“宝玉”就是那块蠢石头,这蠢石头又常常成为贾宝玉的象征。在第二回中有冷子兴的演说,前面有王夫人的叮嘱,黛玉想起在家时母亲常说,加上两首《西江月》的评述,多方渲染烘托,人物不合封建要求的性格初露端倪。“摔玉”一节写出了宝玉疯疯颠颠、率性而为的性格特征,展示了人物的叛逆性格,即对男权主义的蔑视,对女性的尊重。
       七、安居处巧写仆妇
       宝黛二人相见毕,奶娘来请问黛玉之房舍,贾母将林黛玉安排在碧纱橱里,宝玉则住在碧纱橱外的床上。这一方面展示了贾母住处的宽敞。另外,两人住在一处,为以后两人感情发展设下伏笔,更重要的是借安排起居来介绍贾府的仆妇情况。前面从黛玉的见闻中已多次提到贾府的仆妇,“吃穿用度,已是不凡”,经过宁府大门时看到的“十来个华冠丽服的人”,进入贾母院中那轮换的轿夫、小厮、众婆子,至正房大院台阶上坐着的“穿红着绿的丫头”,三春姊妹的奶嬷嬷、丫鬟,王熙凤身边的“一群媳妇丫鬟”,及至吃饭时伺候的媳妇丫鬟,但人数都不够具体。安排居处后写道,“外亦如迎春等例,每人除自幼乳母处,另有四个教引嬷嬷,除贴身掌管钗钏盥沐两个丫鬟外,另有五六个洒扫房屋来往使役的小丫鬟”。至此,我们知道了贾府的三位小姐至少有十二三个仆妇,至于贾母、邢夫人、王夫人、熙凤、李纨、贾宝玉等人的丫鬟仆妇数,更是不用说了。小说第六回提到贾府人口时“荣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从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了”。如此算来,贾府出场的这十五个(包括惜春)主子,用着三四百人的仆妇,平均每个25人左右,由此我们不能不惊叹贾府生活的奢华。
       总之,在这部小说中,“巧”随处可见,用对比(宝黛对比、凤黛对比、仆人对比等)巧写人物特征,用细节展示人物性格,借虚笔巧写人物性情,以点代面的铺叙等,无一不透着作者精巧的匠心。
       侯文同,陕西省岐山县蔡家坡高级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