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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斯特·卡西尔是德国当代著名哲学家，他晚年在美国所完成的《人论——人类文化哲学导引》是他的文化哲学体系的代表作品。正如作者在书的序言中所说的，本书是“一本涉及心理学、本体论、认识论的问题，并且包含着论述神话和宗教、语言与艺术、科学与历史学的篇章的书”，分别就“人是什么”与“人与文化”这两个大问题展开阐释和论述。本文正是对书中文化世界这一话题进行的阐释。
       卡西尔的“符号”概念是其符号哲学体系的核心概念。他认为，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具有符号系统，“人不再生活在一个单纯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个符号宇宙之中。语言、神话、艺术和宗教则是这个符号宇宙的各部分，它们是组成符号之网的不同丝线，是人类经验的交织之网”。只有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我们才能理解人类文化生活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卡西尔进一步把符号与文化联系起来，认为人以符号为媒介，创造出各种各样的文化，人的活动实际上就是一种符号化活动。他说，“人的突出特征是人的劳作。正是这种劳作规定和划定了‘人性’的圆周。语言、神话、宗教、艺术、科学、历史，都是这个圆的组成部分和各个扇面”。其实这里的劳作，指的就是符号化活动，而语言、艺术等各个圆的扇面就是人类的符号化活动所创造的文化世界。
       一、神话和宗教
       在人类文化的所有现象中，神话和宗教是最难相容于纯粹的逻辑分析的。神话就其本义和本质而言乃是非理论的，但它却是以一种感知的方式来对世界做出判断或解释。卡西尔认为，神话的真正基质不是思维的基质而是情感的基质。譬如在原始人看来，有一种“不可磨灭的生命一体化”沟通了多种多样形形色色的个体生命形式，所有生命形式都有亲族关系似乎是神话思维的一个普遍预设。而图腾崇拜的信念则是原始文化最典型的特征，人在这个社会中并没有被赋予突出的地位。卡西尔认为，神话是人类文化中的一种过渡性因素，也是一种永恒性的因素。随着科学思想的发展，神话感知一步步受到限制，但它们并没有被斩尽杀绝，而只是被限制在它们自己的领域内。卡西尔把神话看作是人类早期认识世界和把握世界的一种思维方式，在一定意义上是突出了人的主观能动性的。
       对于宗教，卡西尔认为，在人类文化发展中，我们不可能确定一个标明神话终止或宗教开端的点，宗教在它的整个历史过程中始终不可分解地与神话的成分相联系并且渗透了神话的内容。神话从一开始就是潜在的宗教。对巫术的信仰是人的觉醒中的自我信赖的最早最鲜明的表现之一。可以说，巫术表明了人对自身力量的一种觉醒。宗教也同样，它根源于人的依赖感。当人生活在不确定的社会中，人的情感就会高度紧张，产生宗教依赖的心理，但是宗教又不只是一种单纯的依赖感，因为它是人心智中的一种新的力量，是人以一种超越于人的眼光来理解人的世界，人在他的神祗中描绘的正是他自己，不必服从于自然力量，凭着精神的能力去调节和控制自然力。因此，宗教发展的过程和神话发展的过程一样，都是人类探索一种主体对象的视角和立场的过程。
       二、语言和科学
       语言和神话是近亲，而且比邻科学，是从神话思维方式和科学思维方式的过渡环节。在卡西尔看来，人类言语所必须履行的不仅是普遍的逻辑任务，而且还是社会任务。要走出人类言语迷宫，我们要以双重的方式来研究——努力去寻找一个逻辑的和系统的次序，或者一个编年史的和发生学的次序。因此，语言的真正统一性更确切地应被定义为一种不以任何质料或形式的统一性为前提的功能的统一性。他认为，语言的功能不在于摹写现实，而在于使现实符号化。因为人对自己和世界的理解是在语言中形成和表达的，人们通过语言来实现自我理解和相互理解，构成人类存在的意义世界。因此，语言在哲学中始终占据着荣耀的地位。
       对于科学，卡西尔认为这是人的智力发展中的最后一步，是人类文化最高最独特的成就。科学和人类其他文化形式一样，面对的却是同一个世界，但科学是努力要把握必然性，给我们一个综合观。科学体现着规律性和普遍秩序性。早在毕达哥拉斯时代之前这种秩序就已不仅用神话的术语，而且还用数字的符号来描述了。后来毕达哥拉斯派的思想家把数的用处扩展到了存在的全部领域。在卡西尔看来，数是一种新而有力的符号体系，它向我们展示了一种清晰而明确的结构法则，给自然科学思维提供了一种智力工具。此外，科学家从事的工作是创造性的。一切伟大的自然科学家，如伽利略、牛顿、爱因斯坦等，都不是从事单纯的事实搜集工作，而是从事理论性的工作。科学家的这种自发性和创造性就是一切人类活动的核心所在，它是人的最高力量，同时也标志了我们人类世界与自然界的天然分界线。
       三、艺术和历史
       同西方的许多哲学家一样，卡西尔有关美的认识主要体现于对艺术的探讨。首先，卡西尔继承了康德的有关美的自主性的学说，主张艺术应该具有自身独立的价值，反对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看待艺术。鉴于此，他批判了流行于西方两千年的“摹仿说”和“表现说”。对于摹仿说，卡西尔认为：“如果摹仿是艺术的真正目的，那么显而易见，艺术家的自发性和创造力就是一种干扰性的因素而不是一种建设性因素：它歪曲事物的样子而不是根据事物的真实性质去描绘它们。”至于表现说，起源于柏拉图的“灵感说”，认为艺术，特别是诗歌，应该是作者感情的自我流溢，关心的是表现的事实，它把艺术看成是对感情的再现和情绪的复写，本质上与“摹仿说”无异。
       在这个前提下，卡西尔对艺术与自然的关系进行了重新确认。他认为艺术是直观的感性构型，也就是“将人类情感呈现出来供人欣赏，把人类情感转变为可见或可听的形式”。艺术对现实而言，只是一种象征性的符号形式。在这个意义上，艺术被称为符号形式。进一步，卡西尔认为艺术的真实在于形式的真实。艺术是对现实的放大，它从不抛弃现实，但在形式方面都应保持深刻而统一的品格。合乎理性的形式是一种美的形式，艺术形式与我们的感觉、理智、内在的情感生活所具有的形式应是同构的形式。因此卡西尔认为，只有当人在观看艺术作品时仅仅看到的是它的形式，才能保持一种静观超然的心理。正如他所举的亚里士多德“净化说”的例子。他认为艺术应该弱化语言的交际和表达功能而用形式来表达人的内在生命体验。
       对于历史，卡西尔认为，历史意识是人类文明中一个很晚的产物，它仅属于过去，不能重建，只能回忆，所以并不等于物理真实。对历史的回忆不是单纯的复制活动，而是一种“新的理智的综合——一种构造活动”。他强调历史的再生、重建。历史活动就是符号的创造活动，正如卡西尔所说，“历史的目的，正是要使这些符号恢复生机，让它们回到新的生活之中，使它们重新成为可解读、可理解的东西。”因此，历史学家必须破译其文献的符号语言，透视其背后的意义。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历史又是一个人类不断审视自己、理解自己、批判乃至重新塑造自己的过程。
       神话、宗教、语言、艺术、历史、科学等不仅是人类文化的组成部分，也是一个有机的整体。尽管它们存在着差别与对立，但这些文化形态都是为了创造一个文化的世界。作为一个整体的人类文化，是人不断自我解放的历程。神话、宗教、语言、艺术、历史、科学是这一历程中的不同阶段。
       由此可见，在生成人与文化密不可分的联系中，符号有着重要的中介作用。“符号化的思维和符号化的行为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教育的全部发展都依赖于这些条件。”可见，符号成就了人的文化本质。可以说，卡西尔的哲学是一种符号哲学，是一种人学，也是一种文化哲学。但是，卡西尔的学说忽视了实践而无限夸大了人的主观精神的作用，因此我们分析这部著作时需要以批判性的眼光来看待。
       参考文献:
       [1]恩斯特·卡西尔著,《人论》,上海译文出版社，2004。
       [2]李开，《卡西尔<人论>中的艺术观》，《书林》，1987。
       [3]贺雄飞，《他创造了一个符号的世界--西方哲学大师卡西尔》，《世界著名犹太人传奇》。
       [4]甘阳，《人·符号·文化——卡西尔和他的<人论>》，《外国哲学与哲学史》，1985。
       别蓉，女，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2006级在读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电影叙事理论与文学理论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