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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论坛]走近张爱玲的人间真情
作者:张晓静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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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张爱玲的短篇小说《色·戒》被著名导演李安拍成电影之后,“通俗”与“经典”这两个词再次造访读者的心田。现在的传媒一次又一次地演绎着张爱玲40年代初“出名要趁早呀”的个人宣言。无论是超女、超男,还是一些打造童星的节目都逃脱不了张爱玲这句多年以前的寓言。张爱玲出名的欲望就像她传奇的一生一样,总是耐人寻味,甚至觉得她是大都市女性的鼻祖代言,无论是服饰、化妆还是生活追求和个人品位都深深地印有“张”的印记。
       说到传奇让我们想起了另一位女性作家,琼瑶。她与张爱玲所不同的是,她在文字里寻绎的是爱情传奇。如果将琼瑶的小说定位成:爱容易,情容易,爱情不容易的话,那么张爱玲的小说就揭示了一个更内在的命题:生容易,活容易,生活不容易,在生活中寻找和经营真情更不容易。琼瑶和张爱玲都是女性作家,她们都在自己的小说世界中构筑着美丽的梦想,不断地挖掘着女性的存在价值,但是细读她们的作品你就会发现很多值得思考的问题和回味的东西。
       一、爱情信徒和爱情游子
       在“琼瑶”的时代里,人们怀抱着“琼瑶”式的梦想憧憬着自己未来的爱情生活。在这个爱情世界里,男女主人公从来没有怀疑过爱情,从来没有怀疑对方对爱情的忠诚,即便有坎坷和不快,也是一时的心头不悦,对于爱情的内在价值、对于承载着爱意的对方的人从来没有怀疑,更不用说质疑。他们都是善男信女,在红尘中是爱情故事支撑着他们完成着自己的生命轨迹,他们对于爱情的信任就像对于生命的信仰一样,在每次脉搏跳动的时候,都坚定不移地信服爱情是自己血液流动的最原始的要素。当然这样的故事是动人的,总能够引起足够的可读率和收视率,《情深深雨濛濛》的被再次搬上银幕以及《还珠格格》所引起的一系列商业利益,且因此成就了的一批明星就是最好的见证。在这些爱情故事里,格调是轻松的,是一种酝酿着彩虹似的梦的青春美丽的青年人的冲动、激动和感动。与这些故事相比,在张爱玲的小说世界里就显得色调灰暗了许多,无论是愉快的情绪还是忧郁的挂怀,都感觉这些故事发生在那个泛着黄的老照片式的旧上海或者香港,并且这故事里的上海和香港总在一种梅雨天气里徘徊,总是不见晴朗,不见明媚的阳光。因此,人们犹犹豫豫,向左向右,亦前亦后,对自己的想法和行为都没有态度上的明晰界限和行动上的敢做敢为,更没有决绝或者决裂的情愫在里边。人们在潮湿和霉变中感到焦虑、不安、甚至虚无。佟振宝的生命里有两个女人,一个是妻子,而另一个是情人。在男人的世界里,女人也许永远是个值得探讨的话题,无论是一次美丽的邂逅还是一次不经意的艳遇,这些都是男人生命中的色彩和猎奇活动的一部份。“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无论这种心理或者说体验是社会人的本真状态也好,还是人性本身的弱点也罢,总之这个规律在现实生活中被人们一次又一次地演绎和延承,并且人们乐此不疲。为了避免让自己陷入这不堪的境界,振保这个“中国现代人物”,努力使各方面都各得其所。但是唯一没有得到安慰的就是自己的心灵和肉体,他整个的人都被淹没在昨天的玫瑰红中和为了不让昨天成为今天的现实所作的拒绝和漠然的懊悔中。但是回头看看,原先把自己奉为天的妻子,现在却和一个裁缝师傅有隐约的私情,这完全击中了振保的要害,他愿意向生活妥协,但往往是他主动向生活妥协,这就是人生,这就是人间的真实人的生活。
       二、瞬间之爱与人间之情
       爱情信徒们在乘着青春的列车诠释的往往是瞬间之爱,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爱情的欺骗性和生活的不可承载性。琼瑶的《婉君》中女主人公作了三次选择,也可以说她为自己的人生之爱在做着轮回的预演。从为老大娶妻冲喜到最后回到老大的身边,中间虽然经历了种种困惑与坎坷,但婉君的身边总是有人在默默地关注或者关心着。被关注关心的人是幸福而幸运的,最起码不感到凄凉。以外在形态的较弱赢得男子的呵护和一成不变地对她的爱慕,这种情节在琼瑶的小说中演绎了一遍又一遍,回到人间即便有这样的故事也应该仅仅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或者仅仅只是个美丽的瞬间,更或者只是人间童话。但张爱玲笔下的葛薇龙不一样,她每做一次选择就意味着一次人生的重大转折,甚至是触目惊心的转折。第一次她有自己的主张“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礼相待。”当葛薇龙看到了充满诱惑的衣服时,“看看也好!”这是她的第二次选择。最后一次选择不能不说她是做出了挣扎的,拒绝了梁太太的道路,宁可在“爱”字上冒险,改变了对乔琪的态度,从谨慎恋爱而发展成为婚嫁。这是第三次选择,也是关键的一次选择。在“爱”字上冒险的结果就是,乔琪将她的爱情自信心压到了很低。但是无论怎样,薇龙还是在外围环境阴暗、苍冷情况下努力地做出自己的选择,哪怕这种选择不见得是完全正确的。因为人本身就有先天的缺陷,无论是对漂亮衣服的迷恋还是对社交场的疯狂追逐,薇龙们在被选择中做着艰难的选择。如果战争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意志,让浪子改过自新踏上报效祖国的道路的话,那么声色犬马就足以使人性的另一面展露无疑:在温柔乡与金钱梦里意志渐渐被削弱,为了奢华和享受,人可以出卖一切,包括灵魂。薇龙是不容易的,她在各种足以让自己甘愿奉献青春、美丽、肉体的诱惑环境中,努力地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心灵家园,“爱”是这个家园之存在的基础。我们隐约能感受到,薇龙是个在黑夜里点着火把拼命寻找回家的路的女神,路途中充满了荆棘和魅惑,甚至连自己的梦都被魔鬼编织,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点着火把一路狂奔。薇龙是可悲的但我们又不得不原谅她,因为她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欲望有贪念,有心灵变化的真实的人间的人。
       如果说在琼瑶的小说里所书写的最多的是理想爱情的话,那么在张爱玲的笔下最精彩的就是她的人间之情了。无论是振保还是薇龙,他们都在人间这个充满着人事纷争的俗世中求得自己的安宁与快乐。他们是有缺陷的人,是有弱点的人,是不完整的人,他们被利益操纵,被诱惑唆使,被欲望掌控。但他们毅然做出种种努力来回应生活向他们扑来的一切。这些生活在舞会、办事处、雪茄烟和酒杯中的可怜的人,他们的在场有时候意味着他们的缺席,因为他们也弄不清楚自己的“下一步”将会被谁点击,又将被点击到哪里去。他们也许没有多么伟大的爱情宣言,没有自始至终的坚定的爱情信念,但他们始终是活在外界与内心,他者与自己的夹缝中真实的人,他们的情爱可能会中途夭折,但是他们为了哪怕仅仅微弱的一点爱的光芒都在与“外”作着无声的抗衡和周旋,他们的方式很简单,活着。让自己的呼吸随着太阳与月亮的交替不断地进行下去。
       看了琼瑶的作品让我们向往美丽的爱情,但同时我们也明白,这美丽的时间不会太长久,就像美丽的彩虹不会永远挂在天上一样。琼瑶式的爱情太过轰轰烈烈,而这种东西是不被社会和人世得到永久承认的。琼瑶笔下的痴男怨女没有怀疑,没有犹豫,没有迟疑,爱了就是爱了,这种对爱不顾一切的冲动似乎只是人生某个特定阶段的产物,这种爱必将随着人们的成熟而被遗忘。但是张爱玲的世界里永远有猜不透的谜,虽然她描写的也是生活中的“日常态”,但是,为什么在她的作品里总是能找到一种在繁华褪尽后的真实的心灵体验;在她的对日常生活的细节的描写中,我们为什么总能呼吸到张爱玲对人世的留恋、对人生的眷恋;在男人和女人的爱情命运的坎坷和半推半就中,在他们的逢场作戏和焦虑虚无的厌世情绪中,我们为什么总觉得这些人可爱,想不断地走近他们,甚至是走进他们呢?褪去世情的面纱,我们看到了在张爱玲的小说世界里有“人间真情”这样四个大字。若不是这几个字,张爱玲及其小说不会在历史的尘埃中一再被找出,进而被读者一遍一遍地抚摸。白流苏、范柳原、佟振保、葛薇龙甚至曹七巧都在被生活和遭遇所迫之后寻找自己的人间真情,有的创造了奇迹,有的在自己与外界中隐忍,有的在妥协中仍想挣扎,而有的因不得而变成“异人”,无论谁,他们都在为自己的这份人世间的情感周旋、坚持、焦虑、恐惧,因为他们知道,这份情是完成他们生命轨迹的唯一支撑,也是他们生活中的仅有趣点,不然生活就毫无意义,人生就是一坛死水了,而不是一袭美丽的袍子,哪怕这袍子上有虱子。
       如果说人之为人,需要人间之真情来支撑起这个一撇一捺的“人”字的话,那么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爱和情回到人们的日常生活,回到真实的人间才算是找到了其归所。张爱玲就告诉了我们这样一个事实:回到人间之爱,才是人类之爱,才是人间真情。
       张晓静,重庆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