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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研析]浅析《香菱学诗》中的“笑”
作者:张美杰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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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菱学诗》时,脑子里突然蹦出这样一个问题:香菱命运不幸,三岁那年元宵,在看社火花灯时被骗子拐走,十二三岁时,被薛蟠强买为妾,改名香菱,后来备受夏金桂的折磨,不仅名字被改为秋菱,还险遭谋害,最后难产而死。这样一个苦命人有着诉不完的悲愁,可此节中直接写香菱的“笑”竟有13处之多,几乎处处弥漫着她的笑声。作为大家的曹雪芹决不会随随便便写来,其中必定藏有深意,那深意到底是什么呢?姑妄猜之。
       能学之乐。香菱是名士甄士隐的女儿,骨子里流淌着读书人的血液,平日里偶尔也看几首诗,对诗歌有着天然的向往,但周围的环境决定着她没有深入学习的机会。刚进大观园,她就迫不及待地向宝钗求教,“好姑娘!趁着这个功夫,你教给我做诗罢!”,但宝钗却说:“我说你‘得陇望蜀’呢。我劝你且缓一缓,今儿头一日进来,先出园东角门,从老太太起,各处各人,你都瞧瞧,问候一声儿,也不必特意告诉他们搬进园来。若有提起因由儿的,你只带口说我带了你进来做伴儿就完了。回来进了园,再到各姑娘房里走走。”婉拒了香菱的恳求。可香菱没有灰心,径直来到潇湘馆,求黛玉教诗:“我这一进来了,也得空儿,好歹教给我做诗,就是我的造化了。”当黛玉答应后,“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为师,你可不许腻烦的。’”学诗的心愿终于可以实现,一直渴慕诗歌的香菱自然禁不住要“笑”了。
       学中之乐。在黛玉的点拨下,香菱悟出了许多作诗的道理,如“原来这些规矩,竟是没事的,只要词句新奇为上”,“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又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理有情的”等。在别人看来香菱学诗既“苦”且“痴”,但在香菱自己却是渐渐体会到诗歌的妙处,有一种登堂入室的欣喜,这种欣喜是至高无上的精神享受,是对诗歌艺术心仪后会心的笑。
       香菱一直在被鄙视、受压抑的环境中生活,她渴望自由,渴望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次偶然来到大观园的香菱犹如离开樊笼的鸟儿,有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喜悦。能进入大观园学诗这在香菱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望,但它不期而至,自己能自由地同园中的这些有着良好文学素养的人们在一起,该是何等幸运和幸福?
       苦难会使人坚强。在香菱的“笑”中,我们可以感受到饱经困苦的香菱是多么乐观坚强。本来香菱是个做人行事温柔安静的人,但在此处我们看不到她的一丝病态,一丝愁苦,一丝怨恨,眼前只有一位苦志学诗,积极向上的香菱,一位直爽、大方而又朴实可爱的香菱。香菱的“笑”里蕴含着她不向命运低头的坚强。她对诗歌艺术的追求,实际上是对美好人生的追求,她的执着传达着对人生理想的执着,也是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世俗的变相反叛。
       从整部《红楼梦》看,直接表现香菱的章节,只有这一回。为什么对于这样一位孤苦的人儿,曹雪芹却不厌其烦地让她“笑”呢?原因也许在于作者想以“笑”写“悲”,香菱“笑”的越多,越能引发读者的同情,越能让人感叹其身世之苦,同时作者也可能不忍心让香菱一直生活在黯淡之中,故而设置了一段亮色,借此表达作者的衷心祝福。“细想香菱之为人也,根基不让迎探,容貌不让凤秦,端雅不让纨钗,风流不让湘黛,贤惠不让袭平,所惜者幼年罹祸,命运乖蹇,致为侧室。且曾读书,不能与林湘辈并驰于海棠之社耳。然此一人岂可不入园哉。故欲令入园,终无可入之隙,筹画再四,欲令入园必呆兄远行后方可。”脂砚斋的这段话可当作一个佐证。
       文中除了香菱的“笑”以外,还有黛玉、宝钗、探春和宝玉等人的笑,其中黛玉有6处,宝钗有4处,但在她们笑的背后的心思情感却大不相同。开始黛玉“见香菱也进园来住,自是欢喜”,为什么“自是欢喜”?因为黛玉孤苦,香菱也孤苦,孤苦对孤苦,自然同病相怜,因而此节中的黛玉一改多愁善感、孤傲尖刻,竟是一位学识渊博、热情大方的老师,所以黛玉的“笑”更多的是一种同病相怜的“笑”。
       宝钗则不同,她从内心深处是鄙视香菱的。在向母亲提出让香菱和自己一块儿住时说道::“妈既有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姐姐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个人岂不越好。”从这里可以看出,宝钗带香菱进大观园的动机是让她给自己做伴,当自己的丫头使,并不想让香菱学什么诗。实际上宝钗不至一次表示自己对女人作诗的态度。一次,宝钗发现黛玉看了《牡丹亭》、《西厢记》等禁书中的话,便教导黛玉道:“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究竟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后来香菱向史湘云请教诗文时,宝钗因笑道:“我实在聒噪的受不得了。一个女孩儿家,只管拿着诗作正经事讲起来,叫有学问的人听了,反笑话说不守本分的。”由此可见,宝钗在此节中的“笑”,大多应是嘲笑,是讽刺挖苦,还有着自上而下的鄙视。
       另外,宝钗对香菱命运突现一缕阳光后必然重入阴霾的前景是非常清楚的。香菱诗才越高,心就越高,面对薛蟠的粗俗凶暴会倍感痛苦,追求与现实将出现更大错位,无知无识反倒容易麻木,容易忍受。这种态度也反映了她对香菱追求心灵的充实与自由的有意漠然与压制,因而,宝钗的笑里还有着难以言说的东西,有“苦笑”的成分。正因如此,同是评价香菱的诗,黛玉有批评也有鼓励,如:“意思却有,只是措词不雅,皆因你看的诗少,被他缚住了,把这首丢开,再作一首,只管放开胆子去作”,“自然算难为他了,只是还不好”等。而宝钗几乎全是批评的口气:“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不像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色’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这也罢了,原来诗从胡说来,再迟几天就好了”等。
       当然不管是黛玉的“笑”还是宝钗等人的“笑”,在此节中都在烘托香菱。这位苦命的人,有这么多人陪着“笑”。也该是不幸中的有幸吧!
       张美杰,教师,现居山东昌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