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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研究]试论王安石的咏物诗
作者:李锐波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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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宋诗坛上,王安石无疑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后人把其“王荆公体”与“东坡体”、“山谷体”相提并论便是有力的例证。但是,后人在评论宋诗时又往往只及苏黄而不及于王。究其原因,除后人基于政治原因有意贬低王安石诗歌之外,我个人认为从王安石的诗歌创作中寻找原因更符合文学的本质。总的来说,王安石的诗多继承前人的创作方法,又力图开辟属于自己的风格。是唐诗向宋诗转换的重要一环,在唐音宋调交替过程中起承上启下的作用。本文试图从艺术手法上具体考察王安石的咏物诗,从而窥视王安石诗歌的历史地位。
       据《王荆公李壁注诗》,现存王安石的一千六百多首诗中,咏物诗有一百三十首左右(不包括题画诗以及园林山水题咏之作),略少于其诗歌总数的十分之一。诗中所咏的题材相当广泛,既有自然风物,如:风、云、雪、月;又有动植物,如:鸡、雁、驴;鱼、梅、菊、松、柏、杏;又有器物,如:棋、玉、纸、砚。王安石的咏物诗按艺术手法分类,大致可以划分为三类:第一类诗托物言志,传承自唐诗唐音之特征;第二类诗借物议论;第三类诗因物寓理。此二类开宋调之宗风。
       (一)托物言志
       咏物诗发展到唐代,在艺术特色上体现在形神兼备,往往多融情感于物之客观描绘中,不言情而情已见,从而达到融形神为一体。托物言志便是唐咏物诗的主要艺术手法。王安石素怀大志,以改革家自许,提出“天变不可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理论作为与保守势力进行斗争的尖锐武器。因此,王安石的诗歌创作在某种程度上说,都是为他的变法服务的。王安石继承传统,大多借咏物为喻,以诗写之,从中具见独特个性于形象,具体鲜明,极富感染力。如《雨后偶书》:
       霈然甘泽洗尘寰,南亩东郊共慰颜。地望岁功还物外,天奖生意与人间。
       霽分星斗风雷静,凉入轩窗枕簟闲。谁似浮云知进退,才成霖雨便归山。
       下了场及时雨,农作物长势喜人,可望丰收,云完成这项任务之后,返回山去,不自以为功。很明显,王安石正是自比为云,欲有造于生民,而功成身退。
       又如《孤桐》:
       天质自森森,孤高几百寻。凌霄不屈己,得地本虚心。
       岁老根弥壮,阳骄叶更阴。明时思解愠,愿斫五弦琴。
       这首诗写孤桐的品格与功用,树干条直,凌霄不屈,又可以制作五弦琴,为民解愠,这正是王安石所追求的功业及理想的化身。其余的如《次韵和甫咏雪》、《龙泉寺实井二首》、《古松》、《华藏院此君亭》、《白鸥》、《白云》等咏物之作均属此类。
       以上所举例子大多是王安石在政治生涯中最春风得意时所作,给人一种生挺、强健的印象,一位“三不足”的诗人形象跃然纸上。但细品诗歌,便会发现王诗有点主题先行的嫌疑,王安石的这类诗多先有主观理念的寄凭,所以从诗的角度来说,语无含蓄,过于直露。王安石在变法遭遇到挫折时,则表现得深沉很多,对人生有了更多的感慨,而非一味的高亢激扬。如《咏月》:
       追随落日尽还生,点缀浮云暗又明。江有蛟龙山虎豹,清光虽在不堪形。
       诗虽名咏月,实则咏己,诗中表现出改革派与保守派政治斗争的悲剧,是王安石在改革过程中遭受挫折时发出悲愤的慨叹。
       随着改革的深入,王安石遇到的阻力越来越大,他越来越感到心力不支,表现在诗歌中则有英雄迟暮的沧桑之感,笔力趋于顿挫,饱含主观之抒情趣味。与早期的“主观理念先行”不同的是,晚期多为触景生情,情景交融,表现出向唐诗回归的趋势。如《红梅》:
       春半花才发,多应不耐寒。北人初未识,浑作杏花看。
       红梅无意争春,却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寄托自己无意权位,只为济民的胸怀。诗歌句句在写红梅,融情于物之客观描绘中,不言情而情已见。
       (二)借物议论
       批评宋诗的人大都指斥宋人好以诗议论。如沈雄《古今此话·次品》卷上引陈大樽(子龙)语:“言理而不言情,终宋世无诗。”其实,唐人如李白、王维、白居易等也都不能完全避开议论,而韩愈以议论入诗在唐代诗人中称最。给宋代诗人影响也最大。另外原因就是托物言志这一类咏物诗发展到晚唐已达巅峰,宋人面临“开辟真难”的窘迫之境,在咏物诗上,便不得不抛却陈规而另辟蹊径了,因此传承韩愈以议论入诗的特点,便成为宋人开辟新天地的最佳选择。王安石才情过人、意气风发矫然于世。表现在诗歌创作上则主张反对当时统治诗坛的西昆派浮靡软弱的诗风,进而为现实主义诗歌开辟一条广阔的道路。王安石最早的一首诗是《忆昨诗示诸外弟》,从中可以看出宋诗爱发议论,擅长掉书袋以及以文为诗的特点。其它著名诗如《省兵》、《河北民》、《明妃曲》也延续了这种风格特点。王安石的咏物诗也相应地受到时代及其个人风格的影响,表现出宋调之借物议论。如《促织》:
       金屏翠幔与秋宜,得此年年醉不知。只向贫家促机纾,几家能有一拘丝。
       促织,有“催人织布”的意思。因蟋蟀鸣声像织布机的声音,故又名促织了。这首诗即借此寓意,对那些养尊处优,醉生梦死,只知搜刮百姓,却从来不管民间疾苦的人予以讽刺鞭挞。又如《鱼儿》:
       绕岸车鸣水欲干,鱼儿相逐尚相欢。无人挈入沧江上,汝死那知世界宽。
       诗中前二句写河水即将干涸,而鱼儿却不知。后二句借鱼儿来讽刺那些醉生梦死,沉溺不觉的当权者,孤陋寡闻,缺乏深谋远虑。其余如《苦雨》、《耕牛》、《秃山》、《飞雁》、《放淤》等均属此类。
       王安石的借物议论,政治寓意非常明显,它已成为王安石在政治漩涡中反驳政敌、发表政见、表明心迹的一种工具。吴之振认为:“王安石诗议论过多,亦是一病。”王诗议论确有些是不成功的,直露、无诗味。如《兼并》、《众人》等诗。但王安石的这类咏物诗却因托着形象,以政治家的独有识见发出宏论,这些诗中的议论乃是点睛之笔,振聋发聩,并不因其议论而减低了它们的价值。总之,王安石借物议论的咏物诗,受韩愈以议论入诗的影响。扩大了咏物诗的艺术手法,对宋调的形成起了重要作用。
       (三)因物寓理
       因物寓理,乃典型的宋诗的特点。其特点是借客观之物,将抽象的理念和人生哲理形象化,从而使本来属于思维认知领域的概念、范畴以理性观照的形式呈现出来,通过所咏之物,实现本质与现象、一般与个别的统一。王安石的此类咏物诗多在罢相之后,对人生已有透彻理解,所以运用起来尽理趣之美。如《棋》:
       莫将戏事扰真情,且可随缘道我赢。战罢两奁收黑白,一枰何处有亏成。
       游戏的意义就在于以人为的规则,使人们在其中获得某种乐趣,但如果沉溺于这种人为规则所导致的胜负,损性伤情,则于游戏的初衷恰如其反。诗中借弈棋表达了随缘自在,勿生执着的人生哲理。又如《嘲白发》:
       久应飘转作蓬飞,眷惜冠巾未忍违。种种春风吹不长,星星明月照还稀。
       诗中借咏白发,阐发了万物新陈代谢、循环不已的自然规律,而人生此世则应当顺应天机,纵身大化,淡然处之,不作强求。诗人企图借咏物来以理遣情,追求一种平静淡泊的心境,以消除政治生涯在自己心中遗刻下的伤痕。但变革的成败与否,是非曲折,依然不能完全泯灭。其余如《九井》、《代白发答》均属此类。
       根据以上进行的考察论述,本文得出以下结论:王安石的咏物诗在艺术手法上,其托物言志,传承唐音之宗风;其借物议论、因物寓理,开宋一代咏物诗之特色。
       总之,王安石诗歌是唐诗向宋诗转变的重要一环,在唐音宋调的交替过程中起承上启下的作用。应值得关注。
       参考资料:
       1、《王安石全集》,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
       2、胡守仁《试论王安石诗》,江西社会科学,1995年第七期。
       3、刘成国《论王安石的咏物诗》,中国海洋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年第4期。
       李锐波,广东佛山石门中学狮山校区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