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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研析]《故都的秋》文化内蕴浅析
作者:陈元娟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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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快餐文化、垃圾文化泛滥的今天重读文学精品,总会有不同寻常的感触与收获。就拿郁达夫写于1934年的散文《故都的秋》来说,它文质兼美感人至深,陪伴了好几代中国人的成长,时至今日还让人常读常新,百读不厌。为什么《故都的秋》会有这样的魅力呢,让我们走进作品、走近作家,去品味一番。
       俗话说“文如其人”,读《故都的秋》不禁让人惊叹郁达夫那横溢的才华、浓厚的气质,因为读《故都的秋》不仅能观赏领略极美的景致,更能领悟品味悠久的中华文化。“故都”即“原来的都城”,不称“北平”,只言“故都”,深切的眷恋之意、重重的文化底蕴自然流露;历代文人骚客写秋景状秋物的篇章数不胜数,名篇迭出,一个“秋”字就能引起无限遐思,可谓自然与人文完美结合。“故都的秋”命题明确而又深沉,读来顿觉敦厚令人流连。
       “秋天,无论在什么地方的秋天,总是好的;可是啊,北国的秋,却特别地来得清,来得静,来得悲凉。我的不远千里,要从杭州赶上青岛,更要从青岛赶上北平来的理由,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文章一开头作者明确表示,自己爱“秋”,更爱这“故都之秋”,因为要“饱尝”“清、静、悲凉”的“秋味”,“不远千里赶到北平”。寥寥数语,一位热爱生活、饱读诗书、情感细腻、率性而为、风尘仆仆的知识份子形象已跃然纸上:
       郁达夫,名文,字达夫,1896年12月7日出生于浙江富阳满洲弄(今达夫弄)的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祖辈曾是书香门第家庭,到父辈家道中落。7岁入私塾受启蒙教育。后到嘉兴、杭州等地中学求学。由于聪颖好学,少时已有中国古典文学的深厚基础。1911年起开始创作旧体诗,并向报刊投稿。1912年考入之江大学预科,因参加学潮被校方开除。1913年赴日本留学,广泛涉猎了中外文学和哲学著作。饱受屈辱和歧视的异国生活,激发了他的爱国热忱,也使他忧伤、愤世。他从研究经济学转而走上文学创作的道路,1921年参与发起成立创造社,出版了新文学最早的白话短篇小说集《沉沦》,以其“惊人的取材、大胆的描写”而震动了文坛。1922年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经济部。回国后参加编辑《创造》季刊、《创造周报》等刊物。1923年起在北京大学、武昌师范大学等校任教。1927年8月退出创造社。1928年与鲁迅合编《奔流》月刊,并主编《大众文艺》。1930年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成立,为发起人之一,并参加中国左翼作家联盟。1933年初加入中国民权保障同盟。在白色恐怖威慑下由上海移居杭州,徜徉于浙、皖等地的山水之间,写有不少文笔优美的游记。《故都的秋》就诞生在这期间。
       郁达夫“不远千里赶到北平”“也不过想饱尝一尝这‘秋’,这故都的秋味”吗?不,因为他挚爱故都北平,虽然从未在北平久住,但“五六百年来文化聚萃的北平”,“一年四季无一月不好”,他始终在“遥忆”“深祝”,“祝她”“平安进展,永久地为我们黄帝子孙所保有”假若郁达夫地下有知,他也会为北京今天的繁荣进步欢欣鼓舞。对,郁达夫“不远千里赶到北平”为的是细品数百年荟萃的文化,保有这自己民族的精神财富。“清”“静”是这文化的特色,虽然这文化有些许“悲凉”,但它是中国文人的精髓——追求恬静安谧、幽静深邃却又难免落寞凄凉。
       郁达夫“不远千里赶到北平”选择了“租人家一椽破屋来住着”,“早晨起来,泡一碗浓茶,向院子一坐”,“看”“很高很高的碧绿的天色”,“听”“青天下驯鸽的飞声”,或“从槐树叶底,细数一丝一丝漏下来的日光”,或“在破壁腰中,静对着像喇叭似的牵牛花的蓝朵”。这不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所奉行的那种生活方式吗?传统文人“安贫乐道”,“洁身自好”,讲究“修身养性”,相信“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他们喜欢住在城镇,怀想农村,既有一定的物质文化生活,又有山水田园的恬静与悠闲。而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北京就正好给当时的民族文人提供了一个理想的家园,再加上所处的特殊时期,那种传统的悠闲而美丽的田园生活更是梦寐难求,郁达夫、张恨水、老舍等一大批文人即使走出国门,仍然挚爱北京,在他们的心中北平远胜于巴黎、伦敦等国际大都市。
       中国文人素来爱花,在他们心中菊为隐士,是高雅;荷为君子,是高尚;牡丹为花之王,是高贵。郁达夫却偏爱毫不起眼的“牵牛花”。“牵牛花”颜色甚多,蓝、紫、白、粉、桃红、绯红或杂色,花瓣边缘色彩更是变化多端。花开时节,生得姹紫嫣红,极尽绮丽之姿。然而,在郁达夫眼中的“牵牛花”“蓝色或白色者为佳,紫黑色次之,淡红者最下”,“最好”“在花底”“长着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使作陪衬”。一副多么雅致的水墨画呀!兴致所及,野花、野草自然生长,相互映衬,别有情趣,且又偏爱那青、灰、蓝、白等等素色净雅之味,质朴而原始,相得益彰,这不就是中国传统所追求的宁静淡泊吗?
       “北国的槐树”实在常见,却备受作者青睐。郁达夫从“铺得满地”的“落蕊”感悟体味那 “一点点极细微极柔软的触觉”,由那“灰土上留下来的一条条扫帚的丝纹”,捕捉“细腻”“清闲”“落寞”,想到的是“梧桐一叶而天下知秋”。这就是郁达夫,由前人以“梧桐落叶”知秋变为以“槐树落蕊”品秋,一脉相承而又自然变化,随意抓取地方特色入文,不经意间传递着他独特而美妙的体验。孰不知,几十年后,由于人们的喜爱,国槐以苍健浓绿、花香清雅,成为北京的象征性植物——市花市树(月季、菊花、国槐、侧柏),寄予人们对吉祥、幸福的渴盼,这不正好印证了郁达夫那特别的鉴赏能力吗。
       “衰弱残声”的“嘶叫”的“秋蝉”,“更是北国的特产”,“在北平可和蟋蟀耗子一样,简直像是家家户户都养在家里的家虫”。这“蝉”,岂只是“北国特产”、“北平家虫”,最早的诗歌总集就有它的身影,“五月鸣蜩”,“如蜩如螳,如沸如羹”,晋崔豹《古今注》有“蝉怨齐王”的记载,唐虞世南有“垂綏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身自远,非是藉秋风”的吟咏,这“蝉”明明就是“中华特产”,“中国家虫”。虫鸣鸟叫,无一不爱,就连那“衰弱残声”也美妙至极,虽不架鸟提笼,却尽得个中乐趣,这就是中国文人的高雅之处。
       “自古逢秋悲寂廖”,“秋风秋雨愁煞人”,这是一个秋天发愁的文化传统。但在郁达夫笔下的“秋天”、“秋雨”,更多的是闲情雅致,甚至“北方的秋雨,也似乎比南方下得奇,下得有味,下得更像样”,“在灰沉沉的天底下,忽而来一阵凉风,便息列索落的下起雨来了。一层雨过,云渐渐地卷向了西去,天又晴了,太阳又露出脸来了”,“秋雨”俨然是那洗去尘垢污秽的洁净剂。而且这妙不可言的“秋雨”带来了“著着很厚的青布单衣或夹袄的都市闲人,咬着烟管,在雨后的斜桥影里,上桥头树底去一立,遇见熟人,便会用了缓慢悠闲的声调,微叹着互答着”。“夕阳”、“斜桥”、“流水”、“树影”、“闲人”如此和谐,分明是另一版本的“桃花园”。着民族服饰,吟京腔京韵,“哎,天可真凉了——”,“可不是吗?一层秋雨一层凉啦”,“平平仄仄起来”,说话就如吟诗,透着机智灵巧,透着悠然自得,透着随和开阔,这就是中国人的生活,中国人的处世。
       秋天还是一个收获的季节,“枣子”就深受国人的喜爱,“屋角,墙头,茅房边上,灶房门口,它都会一株株的长大起来”,“北方”虽是“尘沙灰土的世界”,但有了这“枣子,柿子,葡萄”,“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便也成了“北国的清秋的佳日,一年之中最好也没有的Golden Days”。郁达夫“不远千里赶到北平”,“饱尝”了这“秋”,这“故都的秋味”,细品了数百年荟萃的文化,传承了自己民族的精神财富。这位深受中国文化浸润的读书人,他从赏景中体验和感悟文化气息,他以热情洋溢的文字表达对古今中外赏秋诗文、赏秋文化的珍爱,也许因相同的人生际遇,不变的人生追求,郁达夫对欧阳修的《秋声赋》、苏东坡的《赤壁赋》别有一番情感。在文章中有一段集中蕴蓄着这种文化气息和珍爱情感,郁达夫强烈感叹“可是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国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
       文章结尾处,郁达夫发自内心地呼唤“秋天,这北国的秋天,若留得住的话,我愿意把生命的三分之二折去,换得一个三分之一的零头”。是的,这就是我们执着的现代文人,为了自己的理想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随着抗日救亡运动的高涨,郁达夫的爱国热情又被唤起,投入抗战的时代洪流,参加国民政府军委政治部第三厅的抗日宣传工作,奔赴前线慰劳抗日将士,任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理事。1938年底赴新加坡,从事报刊编辑和抗日救亡工作。1942年流亡到苏门答腊,化名赵廉隐居下来。不久,当地日本宪兵部强迫他去当翻译,暗中保护和营救了不少当地志士和华侨,并获悉了日本宪兵部许多秘密罪行。1945年日本投降后被日本宪兵秘密杀害。1952年,中央人民政府追认为“为民族解放殉难的烈士”,并在他的家乡建亭纪念。
       语言学家胡愈之先生曾这样评价:在中国文学史上,将永远铭刻着郁达夫的名字,在中国人民法西斯战争的纪念碑上,也将永远铭刻着郁达夫烈士的名字。工作之余,闲暇之时,找一安静之处,泡一杯淡茶,读读郁达夫等人的精彩文字,感悟感悟中国传统文化岂不是一件美事。
       陈元娟,湖北恩施自治州职业技术学院中文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