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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研究]苏轼与辛弃疾田园词的比较分析
作者:何玲霞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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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词是中国古代文学皇冠上的一颗耀眼的珍珠,她与唐诗争奇,与元曲斗妍,历来与唐诗并称“双绝”。而开宋词一代新风气的词坛巨掣——苏轼,对词的革新,尤其在词境的开阔方面,将只写男女情思的词的范围扩大到可以写任何事物,在文学史上具有特殊意义,往往最为人所重视。《白雨斋词话》卷七中评价说:“人知东坡古诗古文,卓绝百代,不知东坡之词,尤出诗文之右。盖仿九品论字之例,东坡诗文纵列上品,亦不过为上之中、下,若词则几为上之上矣。”
       前人论及苏轼的词,更多提到的是他作为豪放派代表的爱国词、英雄词,其实田园词也是苏轼新开辟的词的新区。在苏轼之前,词根本没有言及农村的事物或景色。苏轼对词境的开拓也多被后代词家继承,其中尤以辛弃疾最有成就,无论是爱国词、理趣词、农村词、英雄词,还是咏物词和词前小序的应用,辛弃疾都有继承,且成绩斐然,以至被人与苏轼并提为“苏辛”。在此,仅以《浣溪沙》和《清平乐·村居》为例,将二者的田园词作一比较。
       一、在思想性上:苏词不如辛词成就高
       苏轼平生在许多地方任过职,每到一地,总是勤政爱民,努力为当地百姓做一些实绩,如疏浚西湖、赈济灾民、减免杂税等。他对农田生产尤为关心,在各地兴办的实事也多是为农业生产服务的。这种关心表现在词中,就出现了第一个把农村生活纳入词中的创举,开拓了词的题材,扩大了词表现社会生活的功能,为后来词人创作田园词开了先河。苏轼刚任徐州太守时,遭遇黄河洪水,组织军民抗击水灾后又遭遇旱灾,苏轼亲自到城东的石潭为民祷雨、雨后谢神。元丰元年(1078)他根据路途所见,即兴写下五首《浣溪沙》。在这组词中,他以纪实手法描绘了江南蚕乡的风土人情:初夏万物勃发的风光,“收麦社”和“赛神村”的民俗,辛苦劳作的场面,淳朴喜悦的农民,宛如一幅清新淡雅的田园图。求雨得雨,谢雨归来,作为一方之长的他心情是格外轻松愉快的,因此也有闲暇的心情去观赏周围农村的人情世态和风光景色。词中洋溢着丰收后的欢快,一片百姓安居乐业、熙熙攘攘的快乐景象。今年的丰收,当然有词人求雨得雨的一份功劳。词人更多是在赏识自己努力的结果,是在赏识自我的政绩,表现出来的只是政治上的一份自信,难脱士大夫气息。
       辛弃疾在40岁刚出头时就被罢官,隐居在江西上饶的带湖和铅山的瓢泉二十余年之久。政治上的失意,挫伤了他的积极进取之心,“兼济天下”的宏愿化为泡影,“独善其身”偏又寂寞难奈,于是山川田园的旖旎风光占据了他进退维谷的心田,陶冶了性情,促生了灵感。期间他熟悉了乡村生活,加深了对农民的感情,也更多地接近了大自然,开始更广泛、更深刻地关注人生,而抛却了原来在官场的许多烦恼。生活感应了他,他也真诚拥抱这崭新的生活:他满怀深情地倾听农民倾吐丰收的欢乐,“父老争言雨水匀,眉头不似去年颦”;乐滋滋地分享农民的喜悦,“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与村夫交往频繁,“呼玉友,荐溪毛,殷勤野老苦相邀”。正是因为经历了许多世事沧桑,积蓄了太多太深的苦闷,深知人生的无奈,所以他只能在恬静的田园乡村中为自己的感情寻找寄托,抚慰饱受创伤的心灵,排遣壮志未酬的苦闷,这是一代英雄在平庸苟且的社会中不得已的选择。但词人对这片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热土,既熟悉又热爱,他把满腔的爱国热情融进词中,在一首首农村词里唱出发自肺腑的赞歌。
       二、在抒情角度上:苏词是“有我之境”,辛词是“无我之境”
       在苏词中,苏轼每每以农村生活的局外人身份介入词中,形成了王国维所说的“有我之境”。如《浣溪沙》第二首中的“道逢醉叟卧黄昏”的“使君”,第三首中的“问言豆叶几时黄”的“问者”,第四首中的因“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而“敲门试问野人家”的“敲门者”,第五首中“使君元是此中人”的“使君”。苏轼虽然出身于封建士大夫阶层,但他却深谙“嗷嗷万族中,唯农最辛苦”,所以词人往往是站在士大夫的角度,以同情之笔抒写对民生的真切关怀。如第二首“麻叶层层苘叶光”,作者本着对农村生活的熟悉,带着对农民的深厚感情,在上片分别从视觉、嗅觉、听觉三方面,对农村的“耕”(麻叶层层苘叶光)、“织”(隔篱娇语络丝娘)进行描写,为他们的忙碌劳作而高兴;下片则为分散在田里“捋青捣麨暖饥肠”的农民,为旱灾造成的恶果而担忧,他对这段青黄不接的时间里,农民的饥苦是明察于心的,但他仍止不住内心的焦急“问言豆叶几时黄”,此时词人同情人民疾苦之情,跃然纸上。当词人对农村淳朴无华的生活有了如此真切亲近的认识之后,归隐之心油然而生,但“何时收拾耦耕身”(第五首)的追问中包含有“士当以天下为己任”的自责。因此,词人对农村生活的美化,对官场生活的否定,仅仅限于牢骚而已,宋代文人士大夫“先忧后乐”的献身精神决定了苏轼必然会在仕途上永远挣扎下去。
       而辛词多是“无我之境”,一般词人不像苏轼的农村词那样以农村生活的局外人介入词中,其思想感情是从画面的描写中自然流露出来的。辛弃疾在江西上饶的农村先后住过近二十年,这片土地给了他慰藉和灵感,他熟悉也热爱这片土地,对当地的村民和山水景致作了多角度的素描,给词世界增添了许多极富生活气息、清新自然的乡村风景画。如《清平乐·村居》:“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其中完全没有词人自己的身影,他只是像一个陶醉于此番风景的丹青高手,用简捷的素描,客观地再现而已。词中表露出的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对农村生活的喜爱,与苏词完全不同。
       三、在描写农村生活上:苏辛风格迥异
       苏轼的《浣溪沙》五首,是其农村词的杰作。他在描写农村生活时,首先抓住了农村生活的特征,每一景、每一物、每一人、每一语皆是淳朴的乡土味。如“麻叶层层苘叶光,谁家煮茧一村香”、“簌簌衣襟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农村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其次,善引人声入词,塑造了有血有肉的农村人物形象。如“隔篱娇语络丝娘”、“牛衣古柳卖黄瓜”,传神的乡音,使黄童、白叟、村姑、采桑女、卖瓜者等人物形象丰满。最后,语言平淡无奇、朴实生动,风格清新,生活气息浓郁。如“旋抹红妆看使君,三三五五棘篱门,相挨踏破茜罗裙”,太守下乡,对百姓来说是件新鲜稀罕的事,于是一群天真活泼的农村姑娘三五成群地挤在家门口看热闹,连裙子踩破了也顾不上。朴实无华的语言显示出农村民风的淳朴可爱,农村少女的欢快活泼、自然率真,这种淳朴天然之美,为历来词中绮罗脂粉的女性世界增添了另一种色彩。以诗的句法入词,是这组词的主要艺术特色,它完全突破了“词为艳科”的藩篱,为农村词的发展开创了良好的文风。
       而辛弃疾所写的农村生活,包括事物、景物、人物,既富有生气,又丰富多彩,比苏词更富有生活气息。首先,他很注意物象的选择、提炼,然后罗列物象以构成完整的富有生活气息的画面。如《清平乐·村居》中低矮的茅檐、小溪、青草、谈笑怡然的老夫妇、锄豆、鸡笼、莲蓬,这些物象无不体现农村气息,无不令人喜爱。其次,善于运用电影的特写技法,再现活泼自然的农村生活。如词下片中写老人的儿子:“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三个特写镜头,把农民生活的淳朴,词人对小儿情态的喜爱,表现得淋漓尽致。最后,善用白描手法和民间口语,语言朴实形象,风格清新含蓄,对后世词人影响很大。如《清平乐·村居》就是采用白描手法、运用平实清新的语言,素描出的幽美恬静的乡村风景画和老少五口的人物速写图,不事雕琢:一间低矮的茅屋坐落在小溪旁,溪边碧草青青,一对白发老人在屋里谈笑怡然。大儿正在溪东锄豆,二儿在织鸡笼,唯有小儿调皮地趴在溪头剥莲蓬。当年辛弃疾身居官场时,壮志未酬,牢骚满腹,词作中议论横生,形成“以文为词”、使事用典之风。而在田园词中,却一反此风,转为场景渲染和生活再现,显然是辛弃疾在展示种种宁静和谐的农村生活时,倾注了对农民的一往深情。
       参考文献:
       [1]游国恩,王起等.中国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7年.
       [2]马承五.唐宋名家诗词笺评[M].新世纪出版社,1992年.
       [3]徐中玉,齐森华.大学语文[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
       [4]叶嘉莹.唐宋词十七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
       何玲霞,湖北黄冈职业技术学院基础课部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