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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巴黎圣母院》中克洛德的人性挣扎
作者:郭 焱

《文学教育》 2008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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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克洛德这一人物形象的评价常常有这样的核心语句:“副教主的外表何等令人肃然起敬,但心灵却是多么邪恶毒辣”,“他本质上是一个纵欲主义者,他对爱斯梅拉达的追求是一种‘罪恶的情欲’”,“作者虽然通过他揭露了教会的虚伪本质,但将他写成一个牺牲者是为他开脱罪责”,等等。于是,我们通常会认为《巴黎圣母院》是法国文学史上最杰出的浪漫主义小说。作者运用了美丑对照的原则来塑造人物,使小说的人物具有震撼人心的艺术效果。由此,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巴黎圣母院》的结尾:太阳出来了,照得巴黎城像火一般绯红。身穿白色衣服的爱斯梅拉达在半空中摇晃,克洛德在圣母院楼上发出魔鬼般的笑容。悲痛的伽西莫多看着被绞死的爱斯梅拉达,向副主教猛扑过来,愤怒地将克洛德推下教堂。这里无疑是“美”战胜了“丑”的一种象征与隐喻。从而实现了雨果的人道主义思想在文本中的充分表达。
       然而,还有主要的一点不能忘记,那就是作为19世纪的积极浪漫主义作家,雨果在作品中充分表现美丑对照的原则同时,其创作的《巴黎圣母院》的主旨本意就是表现反动的教会势力对人性的扭曲。
       一、文本中的克洛德
       然而,纵观文本中的克洛德,我们似乎可以找到他身上出离雨果文学理想的质点。出身于高等市民的中产家庭的克洛德刚记事就离开父母,当了修道士。在修道院“他是一个忧郁、认真、严肃的孩子”,他聪明、刻苦,18岁就已经成了一个令人尊敬的博学多才的人。可是他的生活过于单一、枯燥,他是“在弥撒书和辞典中长大起来”的。他从小就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爱,没有感受过别人给他的爱。这位可怜的学者还没有时间去“感觉心的存在”。但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他的父母死了,抱着襁褓中的弟弟,他“才开始到人生中来生活”。对于弟弟,他不仅是一位兄长,简直变成了那孩子的母亲,此时的克洛德身上出现的是他人性中温柔、责任、慈爱的一面。
       克洛德将自己身上苏醒的全部人性的爱都倾注在他小兄弟若望身上,但是若望长大之后却成了一个酗酒、赌博、放荡的人,这使克洛德的感情受到了很大的挫伤。对若望的爱的付出没有得到回报的他便致力于学习,他把这份感情完全献身给了上帝,把科学当成了他的一切!即使作为一个男人,面对女人在他面前走过时,男人的生理和血液的精力也会让他有所冲动时。他却深信,那是魔鬼对人设下的陷阱。因此他严格地遵守教会的规定,长期过禁欲生活,并用斋戒和祈祷成功地将他对于世俗生活的愿望和一个活人内心的全部火焰都冻结在神坛冰冷的石头上。
       然而,当克洛德在第一次看到爱丝梅拉达在广场上跳舞后,一种雷击似的感觉袭击了他,他对这个美丽的姑娘惊异、沉醉、迷惑,他觉得命运的手已经把他抓住了!
       可是长期受“禁欲”思想控制的克洛德本能挣扎地反抗这张他认为也是让他堕落的“撒旦张开过的罗网”。他逃避、他害怕,他想忘掉这个“从黑暗里诞生,从火焰里诞生的天使”。他请求主教主下禁令不许吉卜赛人到广场上跳舞,并让伽西莫多去逮捕爱丝梅拉达,将她作为一个女巫烧死,他想这样或许可以让他得到解脱。
       此时的克洛德,怎能知这就是爱情,一种神圣、无人抗拒的爱情呢!他能轻易地打败“魔鬼”挣破“撒旦张开的网”,但是作为一个人,一个血肉之躯的男人,面对爱情他无能为力了!这个时候,克洛德对爱丝梅拉达施加迫害,与其说是因为自私、狠毒、不如说是他笃信宗教,极为迷信,本能自卫的结果。
       教会禁欲主义的道德观念在克洛德脑子里是根深蒂固的,但是爱情的力量足以冲破一切违背人性的藩篱。克洛德在经受了许多难以想象的痛苦折磨之后,终于向爱情屈服了。他愿意抛弃过去认为神圣的一切,抛弃副主教的位置,从天主教的圣坛前逃跑,逃到人世间去过一种世俗的爱情生活。“他用自己灵魂里全部力量去爱她,觉得为了她微微一笑,就能使他把鲜血、品德、荣誉、不朽和永恒,今世和后世的生命通通抛弃,”“假若你去到地狱,我愿和你同去。”
       在这里,克洛德对于庄严的爱情生活的向往,与弗比斯在爱情上玩世不恭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强烈的对照,使我们无法怀疑这种爱情的真实性。人人都具有和异性结合的愿望,这不过是人所具有的自然,克洛德也逃脱不了这个自然。只有基督教才“把我们的肉体,我们的欲望看作某种与我们相异的东西”,企图“消除自然对我们的制约”现代的个人性爱,即爱情“则是把这种欲望确定起来,”把它完全固定在唯一的对象上,或者至少是以比较强烈的欲望来特别喜爱某一对象。一种能够使人放弃天主,放弃他几十年奋斗才得到的副主教的位置,放弃他在教会里种种特权,放弃他以往赖以生存的一切而到人间去过一种普通人的生活的感情,如果不是一种十分强烈的爱情,那又是什么呢?因此把这种感情简单地指责为“罪恶的情欲”本身就带有禁欲主义色彩。
       此时,即使在文本中,雨果的美与丑强烈对照的原则似乎也要随着人性的本然来塑造克洛德的困境与挣扎了。正如巴金在《家》的结尾,写不出觉新的真正“觉新”,却不得不随着生活的逻辑,人性的本然来使觉新走上一条悲剧的路了。
       二、人性的克洛德
       因此,克洛德的不幸并不在于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冲破教义的束缚,去追求一种人的生活和人的世界,而在于他那狂热的失去理智的、得不到回应的爱,激发了他人性中的恶,是这个恶带给剧中每个人都是不幸的悲剧,当然也包括他自己。是这个恶让他妒嫉、自私、狠毒,是这个恶牵引着,不仅毁了他的爱情,也毁了他的躯体和灵魂。
       就于此点,我们可以先从他和伽西莫多对爱斯梅拉达的爱的不同作对比,更能看清克洛德人性中的恶。
       社会弃儿伽西莫多被巴黎圣母院副主教克洛德收留。养大后成为巴黎圣母院的撞钟人,实际上是副主教的奴仆。当他在烈日下口渴难耐时爱斯梅拉达走上刑台,她无限同情这个受刑的“罪人”,以德报怨,把水送到伽西莫多唇边,清澈的凉水仿佛滋润着他那己枯死的心田,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流泪。伽西莫多确信洁白无瑕的吉卜赛少女是无辜的,临刑这时,他以迅如闪电的速度把爱斯梅拉达从行刑队手中抢出,用可怕的声音高呼“圣地!圣地!”冲进巴黎圣母院,把她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他从内心爱慕这个美丽纯洁的少女,但他从来没有对她动过丝毫的邪念。
       然而,克洛德对爱斯梅拉达的爱却因为他所爱的吉卜赛女郎的光明、美丽,而让自己感到异常的困难。他“像辗转在炙红的铁耙上似的辗转在爱情、妒嫉和失望的思想上”,其实这种思想就是源自于他自己看见都“不禁战栗起来”的可怕的灵魂。这个灵魂让“贞操、科学、宗教、真理”在他这里成了“空虚”!让上帝在他这里也无能为力!让他心头发出一种撒旦的狞笑!
       他妒嫉甘果瓦,竟然能和爱斯梅拉达接触、认识并结为夫妻。他妒嫉穿漂亮军装的弗比斯,甚至能和爱斯梅拉达在一起的伽西莫多。甚至到爱斯梅拉达就要被绞死时,他不是痛苦不是自责,而还是妒嫉,妒嫉那些看到爱斯梅拉达只穿着衬衣,几乎半裸着身子的观众。
       他仇恨,当他无法阻止法比去赴约会时,就咬牙切齿地威胁他:“明天,后天,一个月以后,十年以后——无论如何,你总可以看见我是准备好了要砍你的头的”克洛德正是怀着这种仇恨,在爱斯梅达与弗比斯约会的当晚刺杀了弗比斯。
       他自私,他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
       克洛德毁灭爱斯梅拉达,并不是没有痛苦的。爱斯梅拉达受刑的时候,他难过的将一把匕首深深地刺进了自己的肉里:在给临死前的爱斯梅拉达执行最后的宗教仪式后他处于一种痛苦万状的精神状态中,像疯子一样在郊外四处奔跑,不时地拔下自己的几根头发,看看它们是否变白了!而且他曾用“一个医生察看病人的冷淡眼光”检查过自己的灵魂,发现他心里充满了仇恨,怨毒,而他认为这些都不过是得不到报偿的爱情。而且他也认为正是这种爱情把爱斯梅拉达引向了绞刑架,把他自己引向了地狱。他哭泣着对爱斯梅拉达说:“我荒弃了多少德性!我怎样把我丢在失望里!我是个博士,我却侮辱科学;我是大丈夫,我却败坏我的名声;我是个牧师,我却把弥撒书当作淫欲的枕头,我向上帝吐唾!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狐狸精!”克洛德怀疑女人的本性,认为她们有堕落的兴致,他认为爱情和肉欲是“灵魂的牢狱”,是那被损害了的爱情诱使他走上了一条犯罪的道路,使他这个行高德重的人堕落。
       有人认为这是由于中世纪的宗教制度造就了他的性格,我们不否认环境会影响一个的性格,但笔者认为对于克洛德我们不能完全归罪于中世纪的宗教制度,因为他的悲剧更多的是源自他本性中的恶,而不是源自宗教制度对他的压抑和改变。
       其实任何人的内心都有一个阴暗的世界,然而,就在于知道这一点后,我们应该怎样面对!
       我们可以看出克洛德的仇恨,自私与狠毒并不是宗教制度压抑、改变的结果,而且他本身所具有的,只不过是在他遇见爱斯梅拉达后,那“受损害的爱情”把它人性的恶给激发了出来!并引着走向了他唯一的道路——粉身碎骨的毁灭!
       由克洛德身上我们看到,一个深入人心的人物形象身上包蕴着丰富的人性内涵,有历史的,时代的,更有作者的,读者的,但无论哪一种内蕴,其核心内容必然与人性的紧密联系,这也是作家在文本中情节发展的必然结果。这里蕴藏着深层的人性困境,不止存在于作者、读者、人物形象之中,而且还在于人性之于社会性的终极困境。
       郭焱,河南尉氏实验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