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换到繁體中文

您的位置 : 首页 > 报刊   

[笑骂由我]小文件儿
作者:朱铁志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5年 第07期

  多个检索词,请用空格间隔。
       有一种人,怪异乖张,巧妙无尽,说聪明也聪明,说愚蠢也愚蠢,说有趣其实挺乏味,说乏味其实还挺好玩儿。这种人离大家不远,就在你我身边,常招摇于首善之区,也偶尔光顾边远地带。坐机关是他们的常态,跑厂矿是他们的姿态。其行为方式,是以正经演绎滑稽,以严肃让人忍俊不禁。他们的幽默,是不动声色的幽默,是无意为之的幽默,甚至是不知幽默为何物的幽默。听相声您可以不笑,因为现在的相声压根儿叫人想哭;看小品您也可以不笑,又因为如今的小品也让人嘴角下滑。然而遇到我说的这位,您很难保持不苟言笑的姿态和表情。您忍不住要肌肉颤动、发出“呵呵”的笑声。
       似乎没有现成的词儿称呼这位爷,叫得太随便,有损他老人家的身份;叫得太正经,有损看官的身份。两头不得罪,索性就叫“小文件儿”吧。因为此种人的惟一特征,就是事事处处离不开文件,张嘴闭嘴全是文件,连饮食起居都用标准的文件语言。不论红头、黑头,大头、小头,上头、下头,有文件就崇拜;不论大事、小事、正事、闲事、急事、缓事,没文件就不办事。没有文件不说话,有了文件说官话。连给老婆打电话,也说“关于今天晚上吃什么的问题,待我处理完文件再议”,听着就让老婆心里踏实,觉得自己老公不愧是干大事的主儿,说出话来成熟稳重,比阿庆嫂还滴水不漏。
       “小文件儿”的生存方式当然是存在于文件之中,没文件时盼文件,有文件时看文件,看完文件传文件,传完文件收文件,收完文件再等新文件。一个所谓的工作周期,大抵就是文件流转运行的周期。文件旅行完毕,似乎就是工作任务完成。于是普天同庆、皆大欢喜。对于“小文件儿”而言,没有什么痛苦甚于没有文件之苦,两个月不见文件就惶惶不可终日,仿佛天塌了一般,革命工作怎能两个月没文件呢?没有文件让革命群众怎么思想、怎么工作呢?党中央、国务院精简文山会海,“小文件儿”是最难过的一个。因为文件不仅为他们指明了前进方向,还为他们找到了生存方式,点亮了一盏自尊的灯火。对他们而言,看文件不仅意味着政治待遇,更意味着自身的价值和尊严。退休没有工作不要紧,看不上文件那才是最最让人难耐的痛苦!
       在位时,“小文件儿”是文件的忠实读者,更是文件的热心炮制者。他们以此为荣,以此为乐,以此睥睨世界、傲视群雄。层层发文儿,处处报件儿,是他们最乐此不疲的美事儿。时时讲规则,事事重程序,是他们最看中的行为规范。他们看上去就像一份标准的文件,表情如文件一样四平八稳,语调像文件一样不动声色,造句比文件还要不越雷池半步。
       “小文件儿”通常都是本本份份、兢兢业业的老实人。他们由衷地与所有文件保持一致,文件上没说的话不说,文件上没写的事不做。他们从不指望用自己的头脑去思考、用自己的行动去创造,连产生这样的念头都觉得是罪过。他们常挂在嘴上的谦虚话是:“咱算什么,还是照文件上说的做比较稳妥。”他们坚信,文件已经替大家思考、替大家选择,无需再节外生枝,多此一举。他们有点像毛泽东笔下的本本主义者和教条主义者,说他们人云亦云、亦步亦趋的举动是一种消极对抗,可能冤枉他们了;但说他们是一群缺乏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的思想懒汉和行动矮子,肯定是没错的。
       诗曰:
       文山会海行重行,
       攀山蹈海度人生。
       一日山崩海枯了,
       如丧考妣涕泪零。
       (王乾荣配诗)
       [张甫卿荐自《青年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