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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阅读美国现代著名作家菲茨杰拉德（1896—1940）的世界经典佳作《了不起的盖茨比》（The Great Gatsby），细心的读者一定会被书中自始至终频繁闪现的异常丰富的色彩所吸引，会注意到菲氏在这部作品里对视觉意象情有独钟，他排除了几乎所有的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意象，巧妙设置了一套具有丰富蕴涵意义的色彩象征体系，为男主人公盖茨比特别量身定做、精心配置了三种色彩——“绿”色，“金”、“黄”色和“蓝”色，让这些色彩时常与其相伴。认真分析和品味其中细节，我们会发现这三种精心选择搭配的色彩具有丰富深远的象征意义，为成功刻画主人公的性格和揭示小说主题起了意想不到的奇妙作用。
       1、“绿色”的蕴意
       通读小说，我们发现在文中出现的所有色彩中，毫无疑问，“绿色”是最基本的色调，代表着盖茨比的人生目标，决定了他的一系列行为，并导致他最终走向灭亡。我们看到当主角盖茨比在故事里首次出场时，绿色就伴随着他：“他朝着幽暗的海水把两只胳膊伸了出去，那样子真古怪”，而海那边“什么都看不出来，除了一盏‘绿’灯(green light)，又小又远，也许是一座码头的尽头”(P.24)。值得注意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黛西就住在那里，而且在小说后面的章节，“绿”灯与盖茨比相伴出现的情景出现了好几次。此外他汽车的椅座也被描述为绿色（hot green， P.71）。
       看到这里，好奇的读者自然会问，为何盖茨比第一次露面，伴随他的偏偏是一盏“绿色”的灯，而且这盏“绿灯”在后面又陪伴他出现了好几次？要想探索其中缘由，我们必须从绿色本身的联想意义入手，结合盖茨比故事的来龙去脉进行分析。
       众所周知，绿色是各种植物春季时的自然色彩，在中西方文化中皆象征着生命、活力以及播种、收获的希望。结合绿色的这种普通象征意义、绿色在故事中出现的情景以及盖茨比一生追随梦想但最终却成为替罪羊这一事实，我们可以推论：绿灯代表盖茨比渴望得到黛西这一虚幻的浪漫的精神梦想。当然，我们知道，绿色也是美国万能钞票的颜色，所以绿色另一方面又可代表他物质上渴望发迹的梦想，这是实现其精神梦想的前提条件。因此，可以说，在小说中关键时刻与盖茨比相伴出现的绿色象征着他追寻黛西、与之重温旧梦的精神梦想，以及为了赢得黛西必须追求财富、提高社会地位的物质梦想。黛西是他梦想的化身，绿灯是他梦想的标志，绿色象征着他的全部希望和梦想。
       2、“金”、“黄”色的蕴意
       阅读过程中我们还会看到，在关键时刻伴随盖茨比的是代表希望和梦想的绿色，而小说中从头至尾与盖茨比最常相伴的颜色则是“金”、“黄”色(gold or yellow)，作者借用这种色彩巧妙地暗示了盖茨比意欲向人们展示的“表我”(outer self)。当他在小说的序言诗中首次被介绍给读者时，金色就伴随着他，“那就戴顶金帽子(gold hat)，如果能打动她的心肠”。在描述盖茨比的大厦及其举办的音乐会的第三章，我们惊异地发现，他的旅行车像一只轻捷的黄色硬壳虫(yellow bug)，他的罗尔斯——罗伊斯轿车即后来撞死汤姆情妇的车子也是黄色的，在晚会进行的过程中，当故事的叙述者尼克第一次与盖茨比面对面，两种黄色的水果——五箱橙子和柠檬被运到，乳猪和火鸡被烤得金黄(dark gold)，连乐队演奏的音乐也是黄色的，叫“黄色鸡尾酒会音乐”(yellow cocktail music)。而且当晚会结束，主人盖茨比站在阳台上举起一只手向所有的客人做着告别姿势时，一轮（金黄色）的明月正照在他别墅的上面，照耀着他孤独的身影。
       随着故事的展开，我们不难发现“金”、“黄”色继续与他相伴。在得知黛西和汤姆已举行婚礼后，盖茨比回到路伊斯维尔市试图追寻黛西和她重温旧梦，这时，他看见一辆黄色的电车(yellow trolley)与其所乘车辆并排飞驰了一会儿工夫。五年后，盖茨比请求尼克帮忙邀请黛西到西卵，终于在他家隔壁尼克的住所与黛西重逢时，他戴着一条金色的领带(gold-colored tie)。而且相逢之后应其邀请我（尼克）和黛西跟随盖茨比参观他房间时，发现他的梳妆台上点缀着一副纯金的梳妆用具(toilet set of pure gold)，吸引黛西高兴地拿起刷子刷刷头发。在盖茨比的生命即将结束时，我们看见他拒绝了司机的帮助，一会儿就消失在叶子正在变黄的树林中(yellowing trees)。就在这里，在妻子被那辆黄色轿车撞死后受汤姆误导的威尔逊将盖茨比当作凶手枪杀了。
       显而易见，上述一系列含有金色或黄色的词句向我们表明了一件重要的事实：故事的主人公盖茨比从头至尾被置身于一个金黄的世界，他的帽子、小气车、领带、梳具、甚至他的食物和音乐等都是“金”、“黄”色。而且最后他的生命也是在正变得枯黄的树木附近结束。至此，好奇的读者不禁会问：为何“金”、“黄”色会成为展示盖茨比外表及其伊甸园（别墅）世界的主色调？
       要想寻求问题的答案，我们将“金”、“黄”色在西方文化中丰富的蕴涵意义和盖茨比的社会地位及其毕生的追求结合起来进行探寻。在西方文化中，一方面，“金”、“黄”色是贵族阶级用来装扮自己的颜色，象征着财富和高贵的身份，也象征着快乐(gaiety)和交际(communication)。盖茨比出身卑微，却梦想和出身高贵的黛西结合，因此他选择“金”、“黄”色来装扮自己及其房宅内外，借以向世人宣告他属于富贵阶层，他是快乐的，而且擅长交际。另一方面，“金”、“黄”色又是秋天落叶的颜色，意味着凋零和衰败，因此可以推断，作者选择这种色彩作为盖茨比的主色调是向读者暗示；盖茨比的梦想注定破灭，他本人必将走向毁灭，他所代表的美国梦最终必然幻灭。因此我们说，菲氏通过将“金”、“黄”色作为与盖茨比相伴的主色调揭示了盖茨比梦想的虚幻性，赋予了作品深刻的思想意义。
       3、“蓝色”的蕴意
       如果说“金”、“黄”色是作者精心选择的色彩以暗示和真实刻画盖茨比刻意向人们展示的“表我”(outer self)，那么预示着悲伤和富于幻想的“蓝色”则生动形象地揭示了盖茨比孤寂、悲伤但又充满幻想的真实的“自我”(inner self)。我们看到，在小说中，他的花园被描述为蓝色(blue)，而非通常的绿色(green)。例如，在小说的第三章有蓝色的花园(blue gardens)，第八章有蓝色的树叶(blue leaves)，第九章有蓝色的草坪(blue lawn)，而且在第三章我们看到他雇佣的仆人们所穿的衣服也统一选用蓝色(blue livery)。
       提及蓝色，善于联想的读者即刻会想起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和遥远深邃的蔚蓝天空，同时也会自然地联想到西方文化中蓝色象征着忧郁。结合盖茨比梦想得到黛西与其重温旧梦，煞费苦心不惜一切代价却因身份地位的悬殊，梦想变得遥不可及这一事实，我们可以想到他的内心其实是极其孤独和忧郁的。他周末举行晚会给人们提供狂欢的机会以打探关于黛西的消息，而他自己从不参与其中这一点就是一个有力的证明。在小说的第三章随着叙述者的描述，我们惊异地看到，参加盖茨比举办的免费晚会的人们对真实的盖茨比充满猜测和议论，这些狂欢的人们很少有人认识或见过向他们提供免费服务的主人。如此怪事为何会出现？究其原因，无非是因为真实的盖茨比无法与他们融合，与他提供的热闹喧嚣的场面相反，他苦苦追寻梦想却始终无法实现，因而内心是忧郁的孤独的。至此，我们不难理解为什么作者笔下盖茨比的草坪、花园、树叶都不是通常的绿色，而被描述为蓝色。其实作者是巧妙地借这些意象向读者暗示：表面富有华丽的盖茨比内心确实是忧郁的，与他所处的世界格格不入，与他周围的人们无法和谐相处。
       至此我们看到，菲氏在作品中是多么巧妙地借绿色、“金”、“黄”色和蓝色三种颜色向我们展示了盖茨比这个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和矛盾性，并暗示了盖茨比的故事结局的悲剧性！
       参考文献：
       [1]李赋康，“略论美国小说的象征传统”，《山东外语教学》，1989年第一期。
       [2]高奋、秦泽，“论《了不起的盖茨比》的象征手法”，《外国文学研究》，1991年第四期。
       [3]菲茨杰拉德著，巫宁坤译，《了不起的盖茨比》，译林出版社，2005年5月第二版。
       张傲华，女，文学硕士，湖北襄樊学院外语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