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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重读]论《荡寇志》作者的儒家思想
作者:杨文胜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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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荡寇志》作者俞万春,自号“黄牛道人”,又号“山阴忽来道人”。一生中,他曾两次直接参与镇压农民起义,两次退隐修道,最后无疾而终。他涉猎广泛,博极群书;他知识宽泛,著述丰富。他没有也不可能同时也不愿意突破当时历史条件的局限,当他认识和解释他所描写的现实时,就只能从传统的思想武库里去寻求,并根据自己的价值观加以改造,以作为自己认识和反映现实的武器。而复杂多变的生活经历和丰富广博的文化涉猎,又使这一切成为可能,成为自觉,并进而成为事实。作者的创作指导思想——儒家思想就是在改造传统儒学的基础上开成的,因而独具特色。下面试析而言之:
       一、唯“忠”独尊
       儒家被创立以后,随着历史的进程,有一个不断流变的过程,不过,无论儒家思想在历史上如何演变,但是,作为元概念的“仁”始终是其思想内核,其它诸如义、礼、智、信等等始终是而且仅仅是儒家的德目之一,从属于“仁”、服从于“仁”。但是,在《荡寇志》中,整个荡寇行动表现的却是崇力尚武,以牙还牙,以武力对武力,对假忠假义、不忠不义之妖魔残酷镇压,完全消灭,斩草除根,手段之阴毒残忍,令人发指,丝毫看不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仁”道。之所以如此,其原因就在于,在俞万春的儒家思想里,“忠”取代了“仁”,成了理论核心,他唯“忠”独尊。
       首先,“忠”是俞万春价值判断的唯一的和最终的评价标准。在《荡寇志》里,他把人分为两类:一类是君子,主要是指以张叔夜为首的官兵和以陈希真为首的三十六雷神,他们忠于君,是真忠真义的化身;另一类是妖魔。妖魔又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寇,主要是指以宋江为首的梁山将士,他们是假忠假义的化身;一类是奸,主要是指以高逑为首的朝廷败类,他们是不忠不义的化身。很显然,其评价标准正是“忠”与否。
       忠于谁?忠于君!在俞万春看来,君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至于社会何以混乱,人民何以受苦,其责任不在君主,而在寇、奸,是他们胡作非为的结果,因而,所有人都应该无条件忠于君主、忠于朝廷,不存在君不君的情况,否则,就是不忠不义,就是假忠假义,就是妖魔,既然是妖魔,就应该被剿灭。陈希真之流与宋江等人有过相同的遭遇,先是被欺辱迫害,走投无路,不得已四处流浪,但是,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处,反而连累他人,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女儿上山为盗,占山为王。本来,“同是天下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他们应该化敌为友,联合起来,共同对付迫害他们的不公正的社会。但是,他们始终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仇就仇在,一方是君子,是真忠真义之人,他们之占山为王,只是暂作容身之处,只是被不忠不义之奸臣所逼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他们从不抗拒官兵,从不打家劫舍,时刻盼望招安;而另一方则是流寇,是假忠假义之人,他们杀命官拒官兵,打家劫舍,犯上作乱,盼望招安也只是欺上瞒下的借口。陈希真时时都想除掉他们而后快,事实也正是如此,他不仅直接参与了整个荡寇行动,还充分运用自己高超的道教法术,亲率众雷神充当了荡寇行动的急先锋、主力军。
       不仅如此,他还把“忠”绝对化、片面化、唯一化,以“忠”为中心、为根本、为前提,将“五常”、“四端”都纳入到“忠”的体系里。在这个体系里面,“忠”与其它的道德德目,包括仁、义、礼、智、信等等不是平行的概念,而是统摄与被统摄、包容与被包容、覆盖与被覆盖的关系。这样,“忠”就完全统摄了其它一切社会准则,是一切高尚品行的根本依据和基本前提。其它一切道德范畴都必须服从于“忠”。离开了“忠”,也就无所谓仁、义、礼、智、信,“忠”就是一切!在俞万春看来,荡寇就是尽忠,为了尽“忠”,可以阴险歹毒;为了尽“忠”,可以出卖朋友;为了尽“忠”,可以凶暴残忍;为了尽“忠”可以冷酷无情;为了尽“忠”,可以不择手段;为了尽“忠”,可以不遵守其它任何社会公理。一切以“忠”为中心,一切以“忠”为准则,一切以“忠”为目的。所以,杨智背后捅刀子、陈丽卿等以多打少以及唐猛、庞毅、闻达等车轮战武松这样一些为一般人所不齿的行为,俞万春都以歌颂的态度来叙述。尤其是第一百三十回“丽卿夜战扈三娘,希真昼逐林豹子”中“娄熊换矮虎”的故事真是惨不忍睹,简直令人发指,这种落井下石、幸灾乐祸、背信弃义、践踏人权的行为,是天底下最无耻、最卑鄙、最阴毒、最下流的行为,理应受到最无情的谴责,可是俞万春竟然予以欣赏和赞美。因为在他看来,这此人都是在向皇帝尽忠,替朝廷荡寇,至于其它的——顾不得了。
       其实,“忠”也是传统儒学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道德德目。不过,传统儒学的“忠”并不是绝对的、片面的,而是相对的、有条件的,尤其是“以民为本”的。一方面,儒生们强调君权的尊贵与神圣,维护君王的权威,另一方面,他们又主张皇帝为政,必须以仁为本,否则就要受到天的警示和惩罚,甚至会发生“汤武革命”。
       但是,俞万春却是赤裸裸的君本主义,他不加任何掩饰。因为,俞万春把“忠”绝对化、片面化、神圣化、唯一化,其实质就是把“君”绝对化、神圣化。
       二、佛道为用
       佛教自传入中国之日起,道教自产生之日起,就积极吸收儒家思想以丰富自己的思想体系,儒家也积极吸收佛道的精华来增加自己的营养。随着历史的发展,儒、释、道逐渐相济相补,最终融会贯通。构成彼此共存共荣的文化格局,长期以来支配和影响着中华民族的精神生活。
       但是,俞万春却把儒、释、道三教的融合人为地推向了极致,表现得十分另类。概括地说,《荡寇志》中所表现的三教融合(主要为儒佛道三者之关系及其相互之作用)有如下几个方面:
       1、说明“忠”是天经地义的,是天理,是不容怀疑的,是必须遵守而不必问原因的。忠于君,就是忠于天,尽忠就是替天行道,因而替天行道也就是替君行道。荡寇英雄们个个是天上的神仙,他们专门奉玉帝旨意下凡,目的就是收伏众妖魔,事成之后都归本位,“永不再降”。众妖魔就是指宋江等假忠之流寇和高逑等不忠之奸臣,荡灭他们,就是维护君主。
       2、佛道的作用在于威慑、引诱。凡有违于忠者,必遭天谴、天罚,天亦弃之。妖魔们就是不忠不义之人、假忠假义之人的前车之鉴。相反的,凡忠且实践于忠者,则天亦佑之并最终自己也成仙得道,与天地并存。张叔夜、云天彪等以及三十六雷神就是榜样,最起码也能得到“灵霄九转琼浆”一杯,使自己“寿可三周花甲”,任道亨就是榜样。
       3、他把佛道法术作为维护儒家忠义的手段,很难想象,那些荡寇英雄如果离开了陈希真、刘慧娘的宗教法术还能够完成其荡寇事业;同时他又让几乎所有的道教人物(包括道土、道神)和佛教人士都直接或间接地参加到荡寇行动中去,不难想象,荡寇事业如果离开了这些宗教人物会是什么样子。
       4、他把荡寇事业作为佛道人士为终成正果而建立的功德,只有功德圆满,佛徒才能获得涅槃,道士才能羽化登仙。荡平梁山之后,刘慧娘明性见心,皈依西方莲座,证果妙应广慧菩萨;陈希真在庐山羽化;祝永清在西湖韬光山羽化。还有其它三十六雷神都归本位,得成正果。
       5、儒释道三家融合的方向是单向的。中国历史上,儒释道三家的融会是互通、互动的,是多向的。它们互补互济、和而不同。但是,俞万春之儒释道思想极端匮乏,儒家仅仅在于忠,佛教仅仅表现为技术,道教仅仅表现为法术或巫术。没有思想上的借鉴,没有理论上碰撞,只有服务与被服务、利用与被利用。
       总之,在《荡寇志》中,三教虽然并立,而儒教却最大,佛道只是儒教的工具、手段。
       三、结语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俞万春把儒“家”儒“教”化了,因为,把“忠”绝对化、片面化、神圣化、唯一化,实际上就是把它宗教化;同时,他又把佛道政治化、庸俗化了,因为佛道成了“忠”的奴仆、“忠”的工具,完全丧失了其作为宗教的独立性。
       杨文胜,湖北荆门荆楚理工学院文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