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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索争鸣]试探《春天的角度》的诗性语言
作者:李 春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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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常说,散文应是自由的、真情的、心性的、精神的,散文应是充满温软的、灵性的、朦胧的、质感的,它带给人的力量应该是内部发出的。这样说来是易的;而要能够从散文中感受到心灵的关照,感受到温热的性情,感受到语言的张力与弹性,感受到溢放出的睿智、机诡、幽默、真实与洒脱,就不是一件易事了。亚才的散文意境如画,语言如诗,精神如歌。他对散文诗的理解,对汉语文字的运用,对画面及生活的把握,都让人暗自拍案”[1]。在胡亚才散文集《春天的角度》序中,王剑冰先生对作者作了高度而中肯的评价。从这部散文集中可以看出,作者具有极强的理性感悟能力、可贵的创造精神和充沛的生命活力,从而使他在散文创作上独具神韵。
       散文集首先让我们感受到的是散文语言的诗性特征。这种诗性特征当然需要抒情,但它的抒情不是毫无节制的倾诉,更不是夸张和表面化的空喊,而是一种看似自然生成、实则是提炼自生活深层的鲜活语言,是把修辞灵活运用到极致的充满意象的语言,是蕴藏了作者对生活的追求与感悟的语言。作者的精神气质、阅历修养、才情趣味等化为精血在作品中随处流淌,使他的散文语言读来特别有味,特别的感情充盈、气韵生动、空灵而旨远。
       散落的文字,常显得单一干瘪、了无生气,正如另一位豫南诗人陈有才对于诗歌语言的感悟:“不在泥土里滚过/不在大树上爬过/不在江河里游过/不在大山沟里钻过/你能掐到花朵一样惹眼的语言吗/你能网住小鱼一样鲜活的语言吗/你能捉住小兔一样欢跳的语言吗”[2]那么用生活的黑泥和诗意体验把它们重新组织起来,就会是惹眼的、鲜活的、欢跳的语言了,就会有立体感,就会充满弹性和张力,容光焕发,注入灵魂。有了灵魂的散文,每一个字都会活起来,灵光闪闪。这样的诗性语言在《春天的角度》中表现为:鲜活干净的口语与簇新多姿的意象、凝炼精妙的修辞、借事张理的哲理化语言。
       一、鲜活干净的口语与簇新多姿的意象。清新干净的文字、鲜活水灵的口语、情味十足的乡音,一下子让读者如闻豫南姑娘的温言软语,如嗅豫南带着露珠的油菜花香,如见豫南河湖沟汊的纵横密织。“农历三月三,地里的小麦都起身了,油菜一腿深了”[3]、“曾祖母站在远处一直等着我父亲把事情交待完,才走向前去。父亲吓了一跳。还没等他问缘由,曾祖母就三言两语把我哥被冻得哭声冲天叙述个明白。‘小猫小狗也要有人心疼啊!买点炭渣子也行,让孩子穿个干暖。’”等等,都是一种纯净如露珠、朴实如泥土、鲜活如游鱼的语言,同时也是作者对生活的细心观察和深刻体验。再如在《春天的角度》一文中作者这样写道:“激情的冷静以及冷静的激情,使期冀具有了铁质,使情绪具有了张力,使春天具有了速度。可以想象,向着朝思暮想的远方,扬起的翅膀定然是柔情似水的灯盏,绵延不断着我们新鲜欲滴的欲望……”[3]多么鲜活灵动的语言。这种语言是深得散文真昧的,写得很有感觉:“期冀具有了铁质,使情绪具有了张力,使春天具有了速度”,情绪饱满,节奏明快,干净洒脱,尤其是“新鲜欲滴”的欲望,真正是用得贴切。这种准确的感觉与把握,缺少了生活体验是不能够得来的;缺少了语言功底,亦是不能够得来的。
       另外,丰满的意象让散文语言的诗性特征更为突显。像《我心依然》中的“在往事的台阶上晾晒着激动而温馨的情节,虽然岁月的黄沙早已拂去她的葱茏,虽然历史的尘埃早已剥夺她的妩媚,沿着川流不息的记忆,依然能看到季节在里面居住,风雨在脚下流走,高举于空中的瓦片掩隐着田园深处的疲惫和幸福。”[3]生活中美好的细节,加上作者心中的美好体验,奉献出来的自然是一组组丰沛的意象,“在往事的台阶上晾晒着激动而温馨的情节”,这样的语言透视着生活,也征服了读者。而《秋天的目光》中“把鸟交给天空飞翔,把虫交给土地活跃,把果实交给庭院晾晒,把日子交给人们拾掇……”、“用与劳动有关的姿势,带着银杏的色彩和水稻的动感,穿梭于令人亢奋的里程里,将心血与汗水,语言与行为,期望与实际都连根拔起,收藏于厚坯垒起的房中”、“此刻,在稻香的门外,心怦怦直跳,目光该多么饱满……”[3]这些已不仅仅是语言层面的东西了,更是作者心灵的折射,是诗意生活的再现。
       二、凝炼精妙的修辞手法。如果散文语言缺乏新鲜感和原创性,那么就会失去活力。所以散文作者在写作时要用全新的眼光来观察世界,要通过高超的驾驭语言的能力、通过修辞手法来重新组装语言使之变得新鲜陌生。比如《远眺的景象》:“多么骄傲的麦子,黄金一般躺在夏天的怀抱,汗蒸的六月上空,麻雀激动地守候。十八岁羞涩的秧苗,激荡着一蓬蓬欲望的火,从初恋的枝头燃起,从小到大,从丰收的记忆烧起,从青到黄……”“一件霓裳是一脉柔爽的空气,裸着并且透明……一个音符是一棵生动的乌桕,从一种表达转移到另一种表达,从一种感动转移到另一种感动,从此风生水起……一行诗句是一道逶迤的田畦,放眼一年四季,用行走于阳光里的文字,深入浅出地抒发着所有的喜悦甚或伤感的本质……一篇美文是一座游走的村落……”[3]《故园之恋》:“回忆点燃什么,什么就是深情。那是一种没有灰烬的燃烧,蓬勃的火光中,总能获得幸福与温暖紧紧的簇拥。游子苦恋什么,什么就是故乡。每一次抵达,总能漫溢起似水的柔情;每一声呼唤,比落雪还轻,却比生命还远”[3]等,这些比拟、比喻和排比,增强了语言表达的力度,构成了一种语言的气势,使语言富有了张力,更加富有文采。又如:
       这天早晨,天湛蓝湛蓝的,像无边无际的海,几叶自在游荡的云片恰似任海逐放的小舟;东方的太阳红得彻底。我裹在人流中,走在绿色世界中的一条黄土路上。行户赶着车,木匠拉着杨树扁担木掀把,铁匠拉着犁耙镰刀尖担头,跑生意的腰缠宽大板带,把钱扎在命里了,做小买卖的挎着盛满针头线脑顶铛的柳编筐,手艺人挑着硕大的筛子,上面堆放着黄澄澄的麻花儿、白亮亮的糖瓜儿、黑癯癯的茶鸡蛋,卖老鼠药的怀揣着“三步倒”,卖大力丸的斜背着黑色的包裹,玩大把戏的身着大红大绿,个个神气十足,更是招人耳目……[3]
       此段的比喻、排比等修辞手法,使语言生动、色彩绚丽,蓝天、白云、红日、绿树、黄土路五彩炫目;而ABB式叠音词“黄澄澄”、“白亮亮”、“黑癯癯”也使文章节奏更加明快。再如《曾祖母的1958年的冬天》,“屋檐下的冰凌由粗到细结了一米多长,一根根、一排排,夸张着从未有过的冬天”中的“夸张着”,形容词活用为动词,“我祖母向我曾祖母投诉”则是庄词谐用,以及《关于冬天》、《一只鸟静静站在雪野》中的大量的隐喻,都显示了作者对语言把握的超强力和对词语高度的敏感,也使得他在创作中能够做到语言表述的超强度扩张和思想表达的深度展示,再加上散文语言打破了读者经验中形成的习惯,也给阅读带来了强烈的新鲜感。正是这些修辞手法的运用,营造出一种反常规、反逻辑、反习惯的语言组合,使语言产生了一种新鲜陌生的效果。同时新鲜陌生的过程中又有感觉的弥漫、意象的跳跃以及鲜活生命的渗透,因而这样的语言总是闪着诗性的灵光。
       当然,就散文的诗性语言来说,仅有天然的、本能的、个体的感性活动还是不够的。它的最高境界还在于它既是感性的又是理性的;既是自我的又是社会和整个人类的,所以,在以感性为客体对象的同时,也应该折射着深邃的理性思考,这样既具感性又兼备理性的诗性语言才会为散文增加内涵与深度,《春天的角度》中不乏这样的语言。
       三、借事张理的哲理化语言。理解散文语言的诗性特征不仅需要感悟,更需要海德格尔所说的“倾听”。而当我们以内在的直观体验去接近作品,以本己的心性去辨析、去感受那份诗性时,我们便会发现,所谓的诗性,其实应该是一种精神气质,一种最需心灵性的艺术表达,一种自由自适的心境和状态,也是一种弥漫着月光般的神秘的情绪。这种诗性,一方面离不开直逼事物本质的精神力度和生命的冲动;另一方面又离不开波特莱尔所说的“性灵的抒情的动荡,沉思的迂回的轮廓”[4]。也即是说,既要有性灵的至纯之美,还要有寓于诗情的哲理沉思。惟其如此,散文才有可能从艺术形式到思想内涵真正做到“诗化”。这在西方散文中并不少见。比如培根、蒙田、加缪、帕斯卡等人的散文,既有鲜活的形象,又有充沛的感情,更有精辟的哲思,然而无不都是具有诗性的精美的散文。我们很高兴看到,《春天的角度》中也有多处思想的闪光。比如:
       “时至今日,谁能想到古会不仅没有衰败凋谢,而且还勃发出旺盛的生命力。其实,细细一想,这是常理,自然中事——历史最终是摈弃神而青睐人的”[3]。透视一种对历史必然的把握,对人类生活的信心。“人生是一个不断变幻的丰富多彩的艰难而漫长的过程,有时过程的本身往往比生命的终极更精彩”[3]则是意味深长的富有哲理的感悟。“那毕竟是过去。我总得要为我的记忆再新装点什么,即使永远无法装满,我会牢记住那些很难再次出现的任何事物,比如,听见水声的鱼”[3]、“走得最匆忙的都是最美好的时光”[3]、“人对生命的感悟,往往华而不实,又多么脆弱”[3]、“生活再无奈,心不能荒凉”[3等,既有对生活规律的认知,也有作者积极进取的生活态度。
       其它如“当人审视自身时,最好的是让鱼的这种悲哀或欢乐走得远远的”[3]、“鱼能上树且能捕鸟,真可谓本领高超。/倘若以此技巧捕鸟为食而不返于水中,长此以往,是否也能进化?/如此,怕是不再谓之鱼”[3]等,一种反思、批判精神油然而生,也引起读者深深地思索。作者对语言有一种极强的领悟力和驾驭能力,使他在散文中追求一种情理交融的雅致语言,并且在抒情中融入理性,在叙述中也透着生命的哲理。
       当然,每一个文学创作者都会在他的创作过程中追求个性化特色。但是,从基本功来讲,散文作者对语言文字的锤炼,却是一个伴随其终生的过程。他要在创作中不断寻找属于自己的语言风格,最后寻找到适合于自己的语言特色。散文语言的功能,绝不仅仅具有工具的作用;散文语言的锤炼,也不是无休止的“造句活动”。散文的语言既是形式也是内容,是作家的个性气质、生命情调的显现,也是文化素养的凝结。
       参考文献:
       [1]王剑冰.品读亚才之九得[C]//胡亚才.春天的角度.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
       [2]陈有才.湿润的蛙[J].星星诗刊,2002,(2).
       [3]胡亚才.春天的角度[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
       [4]转引自徐志摩《波特莱尔的散文诗》[J].见《新月》二卷十期.
       李春,河南商业高等专科学校商秘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