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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快评]评沙马的《隐秘的火焰》
作者:邹建军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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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了沙马的《隐秘的火焰》,感到惊喜。我认为这是一组表现中国西部少数民族生活的、朴素而优美的抒情诗,其题材与内容有一点像闻捷当年那一组《吐鲁番情歌》,只不过不是以表现青年人的爱情生活为主,并且也没有那么轻松。要解读它的主题,我们不能不关注它的标题:“隐秘的火焰”。所谓“隐秘的火焰”,其实就是以此意象象征诗人在边疆地区的民族生活中所见到的一切,那一切都是生命的燃烧,都体现了有关“生”与“死”的热情;那所有的一切,许多时候都正如那火焰的“隐藏”,只是一般的人没有机会发现罢了。在闻捷的时代,抒情主人公似乎很少考虑“生”与“死”的问题,即使有,一般也比较简单,因为那是一个以战争思维为主导的时代;此组诗对于“生”与“死”有了新的思考,并且存在许多的困惑与迷茫,这就是当代诗人的一种进步。
       此组诗的最大特点,就是给我们展示了中国西部民族比较原始的生活理念与比较原初的情感形态,当然主要是以种种自然风物来展示的。在第一首诗中,诗人写一个在火堆旁边坐着而表情漠然的老妇正在那里喃喃自语:“人的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诗人正是以此作为诗的开端,抒写了一个活着的人对于一个刚去世的人的生命认知与感慨。当然诗更深刻的主题,在于诗的最后两行:“人的一辈子,就是亲手埋藏亲人的尸骨/把梦扯碎,把洁净的脸一点点弄脏”。以人的“死”来表现人的“生”,体现了诗人独到的艺术构思。在《干净的秋天》中,诗人写了自己的“阿妈”,一个普普通通的山寨妇女:她朴实而美丽、善良又真诚,她真是有一点像艾青笔下的保姆“大堰河”,那样的宽厚、那样的自然、又那样地喜爱自己的儿子。而在《看见火车》中,诗人写到一个放羊的孩子,在看见火车远去的时候,内心深处所产生的那种不知所措与怅然若失,其实正是表现了现代文明与原始文明之间的隔膜与冲突。也许诗人自己就是一个彝族诗人,那么他对于自己的现实是了解的,对于自己民族人民的理解与抒写是真实的、并充满真情与厚意。
       此诗在艺术上的最大特点,是在语言表达上往往成为一种连环性的结构。所谓“连环性结构”,是指诗歌在语言表达上没有明确的断句,或者说没有在自然行尾断句,而是在一般的诗人看来不该断句的时候断了句,而形成一种后句与前句相连、前句与后句没有明确的界限的语言形态;如果不进行分行排列,则是标准的散文诗的形式。如第一首中的句子:“眼窝深陷的老人,在回忆的/边缘独坐。表情默然。女人粗糙的手背/仿佛藤条爬满濒临倒下的树干/火堆仍在燃。一碗酒,一些歌谣/掩没了夜幕,也掩没了没有走近的幻想与/少年的忧伤。”这样,诗歌语言这种连环形的结构,往往让诗人的抒情形成一种连绵不绝的形态,让诗人的情感、思想、意象、语言形成一种整体性的结构,给人一种绵密而周延的阅读感觉。诗的分行当然是一门艺术,诗与散文在外在形式上的最大区别之一就是分行;而如何分行是有讲究的,诗人在此如此分行而造成的艺术效果,体现了诗人自己的审美追求与艺术构建设想。
       此组诗中存在诸多非常巧妙的比喻,并且往往是一种远距离比喻,给人留下一种十分难忘的印象。比较独到的,如“命中的死结,仿佛遇见夜里的灯在梦魇中/哭泣,仿佛游戏后的秋千在荒草丛中飘飘荡荡”(《火堆旁》)、“我像大地飞扬的野草”、“我心满意足/像小孩吃饱后拍打鼓胀的肚皮”、“我只想做一个感恩的彝人/像蚂蚁一样在大地上奔波或聆听”(《感恩》)、“她爽朗的笑声/像露水中新鲜的苦菜”(《干净的秋天》)、“那些落叶,混乱、慵懒、寂静/像无法归家的小孩/像时间迟缓而犹豫的叮咛”(《那些落叶》),等等。这样的比喻在诗中到处都是,体现了诗人在艺术表达上的独到之处。与一般的比喻比较起来,这些比喻在本体与喻体之间往往存在比较大的差距,不像从前一些诗人所运用的比喻那样贴切,但内涵却更深厚、空间更阔大、审美效果更强烈。我们将其称之为“远距离比喻”。
       诗歌的写作有多种多样的类型,李白的诗、杜甫的诗、王维的诗、苏东坡的诗、柳永的诗,都不一样;惠特曼的诗、狄金森的诗、歌德的诗、普希金的诗,并不相同;因此,我们要能够欣赏各种各样的诗。沙马的这组诗写得朴实、真实、平常,也许没有那么强烈的情感表达、没有多么高远的艺术想象、也没有那么多的象征与暗示,但它给我们的感触是真切的、厚实的,因此算得上是一组成功之作。
       邹建军,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外国文学研究杂志常务副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