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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杂谈]文学文本中语音、语词与意义不确定性
作者:陈春燕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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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世纪以来,文学意义成为了文学理论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对于文学意义的讨论历史上出现过不同的批评范式——作者中心论、作品中心论和读者中心论。本文认同的是对话交流语境下的文学意义观,即认为文学意义形成于其动态生成的全过程,一个具体文学文本自作者动笔写作起其意义就具有了无限开放性。
       一、对“文学意义”和“不确定性”的界定
       本文要讨论的文学意义指的是某个具体文学文本的意义。而文学意义的不确定性则是指由于文学语言自身的特点、时间及人为因素,如作者意愿和读者理解等原因,而使文学意义所具有的朦胧、多义、不确定的性质。
       读者对文本意义的理解既不是完全受制于作者原意的,也不是完全自由任意的,而是以文本中的具体语言符号结构和表述方式为基础的。因此,文本自身的建构逻辑和组织规则是文本意义存在的依据。文学语言本身具有伪指性和情感性,也因此具有意义含混、不确定性。
       二、语音与意义不确定性
       英伽登将文学作品分为四个层次:语音和更高级语音组合层次;不同等级的意义单元层次;再现的客体层次和图示化观象层次。毫无疑问,语音是构成文学文本意义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它的作用就是显现其它意义层次。表音文字,以英语为例,依靠发音来区别意义,其音节划分、重音和重复等语音手段在意义表现中相当重要。表意文字,以汉字为例,则是依靠音节和声调来区分意义。由于文学文本是“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刘勰《文心雕龙·章句》)的,而每个字(语词)是由相应的语音来区分其意义的,从这个角度可以说,任何由文本语言的组织结构引起的意义不确定都与语音有关系。
       直接造成意义多值的语音手段在表意文字中主要表现为谐音双关,在表音文字中主要表现为同音多义双关。从文学体裁形式来看,诗歌的语音与意义的联系最为密切。我们先以中国古诗中的谐音双关为例来看看语音使语词多义的现象:李白《忆秦娥》中的“秦楼月,年年柳色,霸陵伤别。”“柳”与“留”谐音;李商隐《无题》中的“春蚕到死丝方尽”,“丝”与“思”谐音;刘禹锡《竹枝词》中的“道是无晴却有晴”,“晴”谐音“情”。谐音双关在诗歌中的运用,使得诗文意义含蓄、委婉、幽默、风趣,给人以思考、咀嚼的余地。另外,中国的古典小说《红楼梦》中众多人物的名字也使用到了谐音字,使得人名也因此耐人寻味,如“甄士隐”谐“真事隐”,“贾雨村”谐“假语存”,“贾政”谐“假正经”,英连谐“应怜”,“元春”“迎春”“探春”“惜春”谐“原应叹息” ,“宝珠”“宝钗”,“宝蟾”,“宝玉”谐“诸钗缠宝玉”。
       英语中的同音多义双关语适合表达复杂微妙的思想,与汉语的谐音双关有异曲同工之妙。如托马斯·胡德的《不忠的奈丽·格瑞》中有:
       Ben Battle was a soldier bold,
       And used to war"s alarm;
       But a cannon-ball took off his legs,
       So he laid down his arms!
       本·拜脱是一个大胆的战士
       习惯了战争的警报;
       但是一颗炮弹打折了他的两条腿,
       他只得放下他的武器。[1]
       诗中的arms属一词多义双关,意为“手臂”和“武器”。
       再如雪莱的《希腊》中有:
       The world"s great age begins anew,
       The golden years return,
       The earth doth like a snake renew
       Her winter weeds outworn;
       Heaven smiles,and faiths and empires gleam
       Like wrecks of a dissolving dream.
       世界的伟大纪元重新开始,
       金色的年月已经复回,
       大地更换了一冬的败草枯枝,
       像蜕了老皮的蛇身又有了光辉。
       上苍的微笑,宗教与帝权的神光,
       都像一场梦的破碎。
       诗中的weeds和renew都是同音多义双关,weeds可作“服装”解,这里指“蛇皮”,还可以做“草”解;而renew既指“蛇蜕皮”,也指“更新”。同音多义双关的运用使得诗意空间大大扩展了。[2]
       三、语词与意义不确定性
       语词是构成文学文本意义的基本意义单元。一般来说,一个词在刚开始时大多是单义的,但在使用的过程中与该词相关的意义也逐渐用它来表示,它也就慢慢变成了多义词。多义词具有一定的弹性而能够向外延伸,这使它能兼表多个有关的事物。多义词往往同时具有本意、中心意与派生意。派生意义产生的途径就是人们常说的引申义。一个语词的意义常通过隐喻和换喻这样的引申途径增加很多新的意义,使语言能用较少的语词表达多种意义。例如汉语中的“习”字,本意是“数飞”(《说文》),也就是鸟反复地飞的意思:“鹰乃学习”(《礼记·月令》,意思就是小鹰学习反复地飞。从这个意义派生出“反复练习、复习、温习”的意义:“学而时习之”(《论语·学而》),意思就是“学了要按时反复温习”。这是因为“复习”“温习”是反复多次的行为,和鸟反复地飞有相类似的地方。[3]文学语言特别是行文较短的诗歌语言,更是善于利用语词的多义性来创造丰富的意义世界。可见文本意义的复义性与语词自身的多义性是分不开的。例如王世贞的《前溪歌》(其五):
       竹竿何篱蓰,钓饵何馨香。前鱼方吞吐,后鱼自彷徨。为侬死不妨。
       “篱”、“蓰”的指称意分别是“篱笆”、“鱼篓”,引申义为“编篱笆、鱼篓用的藤条”;经过进一步引申,其意义为“柔韧”。最终“竹竿何篱蓰”中的“竹竿”被用来比喻男子,“篱蓰”由“柔韧”之意来比喻男子体态的“温顺俊秀”。“钓饵何馨香”中“钓饵”一词用来比喻引诱女子的手段,“馨香”指语言的温顺、甜蜜。这样来看两句诗的意思就是:那男子是多么温顺俊秀,那诱人的话是多么温柔甜蜜呀。这里语词的多义也使得整首诗意义朦胧起来。再如李商隐《无题》中的“东风无力百花残”,其指称意为“风弱花残”,由此又可引伸出喻意风弱花残的年龄和一种感叹风弱花残的哀伤情绪。诗句的意义早已超出了其字面语词的指称义。[4]
       有时,一些单义性的语词经过精心排列组合也会生发出丰富的蕴意。如马致远《天净沙·秋思》中的“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单从语词看,“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中没有一个词所指称的意象是表现思乡之情的,但当这些词组合起来形成对立形式时,强烈的思乡情绪就跃然而出了。“枯藤老树昏鸦”由苍老、颓败的物象,构成色调灰暗、低沉的意象;“小桥流水人家”由轻盈、欢快的语象构成温馨、舒适的意象。前一意象写作者所处的环境,表达沉闷、哀伤的情绪,后一意象写想象中的家乡的美景,表达浓浓的思乡之情。紧接下来的“古道西风瘦马”又将作者拉回到眼前的现实世界:寒冷的西风中,无精打采的瘦马在人迹稀少的古道上踽踽而行。这种明暗画面的快速转换更加渲染了离乡之愁和思乡之情。
       总之,语词的指称义具有较明确的指称对象,其意义相对确定,呈现出单一性。而在应用过程中单一性的语词往往会逐渐具有多个引申义,语词也就会拥有复义性。语词的复义性会使文学文本语言的意义超出其原意而更具活力,文学语言的魅力更多地来源于此,来源于语言单一性向复义性转变的张力。[5]
       参考文献:
       [1]谢祖钧:《英语修辞》,机械工业出版社,1988年,P.135
       [2]汪正龙:《文学意义研究》,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P.99-100
       [3]叶蜚声、徐通锵著:《语言学纲要》,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P.135
       [4]许建平:《关于文学评论中如何辨析文本意义的确定性与非确定性问题——以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为例》,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2期
       [5]参见许建平《关于文学评论中如何辨析文本意义的确定性与非确定性问题》,《复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年第2期
       陈春燕,湖北襄樊学院外国语言文学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