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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作快评]评赵云江的《和猪在一起》
作者:金立群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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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散文使了一点障眼法。初看还以为又是一篇有关回忆知青生活的怀旧散文。如今这样的怀旧散文挺多。随着岁月的流逝,当年的痛苦在今日的烦恼面前黯然失色;而当年的苦中之乐却在今日的烦恼面前被放大,而充当了类似避风港的角色。尽管这样的情感转换可以理解,但无疑,其中包含着某种欺骗性。《和猪在一起》,以一种轻松、调侃的笔调开头,描写知青生活中一段相对轻松的插曲、花絮——那些性格、行为各异的猪们确乎能让我们的作者暂时忘记人间的烦恼。
       然而再看一遍,却觉得这里似乎并不那么简单。且看开头:“写下这个题目之后,我觉着很好玩,觉得有了一种调侃和恶作剧式的开心。”这样的开心难道仅限于作者自称的“因为这样的句式常常被一些沽名钓誉的人用在与名人合影的说明文字上”吗?而作者使用这个题目,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真的曾经养猪、和猪在一起吗?“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真的曾有幸和猪在一起”——在这句话中,“有幸”两个字的调侃色彩泄露了作者内心真实的想法。正是这样的想法赋予了整篇散文以不易觉察的隐喻色彩。“和猪在一起”同样暗示了作者那段知青岁月的全部意义。
       这篇文章重点写了两头性格不同的猪。第一头是“被骟过的黑毛公猪”。当我们明白了这篇文章总体的隐喻基调后,一切就可以重新理解了。“被骟过”在这里暗示了全体中国人在那疯狂岁月中精神上的阉割状态。正因为“被骟过”了,所以也就听话了,就像这头大公猪一样,不论给什么都吃,从不挑食,一心长肉。听话当然会带来一些好处,比如说多吃到一些饲养员奖赏的高粱面之类,让饲养员另眼相待,以至于彼此间还有了那么点秘密。然而我们可以想想,对于猪来说,这样的日子真的就那么快乐吗?他越听话,从小处上,从短时期,或许可以得到好处,然而从大处从长远来讲,不正是更快地迈向死亡吗?
       第二头猪刚好与第一头猪相反。怎么喂都不长肉,还挑食,似乎是看透了人们喂它的“险恶”用心,拒绝和人配合。尽管大家都讨厌它,可因为它总不长肉,所以“没有人愿意买”、“杀了吃肉,它又不值得让人费事”,结果反而是“悠哉游哉”地活了下来,居然成了一头长寿的“猪佬”。然而它却并不安分,最后越栏而逃,饿死在外面,虽然结局仍然悲惨,却不禁让人动容而怀疑起它是否真是一头“有了思想有了哲学”的猪。
       由猪及人——这正是文化专制和愚民政策之下中国人两种命运的写照。或者自觉地阉割自我,做驯服的工具,甘心被利用,换来一时的苟安,而最终更快地走向死亡;或者用各种方式进行反抗,搞“不合作”运动,结局当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且很有可能不过是“徒然在自己的肉体之外又增加了一层精神上的痛苦罢了”。黑暗年代的普通人是没有出路的。怎样选择都没有出路,包括反抗,也用不着特意给它蒙上浪漫的外衣。这才是一个时代的真正悲剧所在。“和猪在一起”——莫非作者实际上是在说整个那段岁月,人都成了猪,和那样的年代那样的人在一起,就是“和猪在一起”,或许连他本人,在那时也从人被异化成为猪?想到这里,我们能不感觉到一种毛骨悚然和惊心动魄的震撼吗?而这便是隐喻的力量所在——它不是一个鞭炮,而是一串鞭炮——你思想的火花一路闪下去,不知何时就会引爆其中最响的一个炮仗。
       怎么样,表面的调侃,含蓄的隐喻比那种直接的控诉抨击是不是更有力量?而这也正是文学的力量,是文学之言外之意的力量。
       金立群,文学博士,湖北经济学院艺术与传播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