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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了晚唐五代词人欧阳炯的一首《南乡子》词：“路入南中，桄榔叶暗蓼花红。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树底纤纤抬素手。”顿觉一阵清爽质朴之气扑面而至，仿佛自己已置身于那美丽动人的南粤风光之中。
       “路入南中，桄榔叶暗蓼花红。”《南乡子》起句向读者勾勒了一幅景色迷人的南粤秋色风光图：一条水路蜿蜒通向南方，进入南粤地区，高大的桄榔树浓荫遮暗，蓊蓊郁郁；岸边的水蓼花盛开怒放，生机盎然，淡红的水蓼花掩映在碧绿的桄榔树丛中……河水清清，宛如一块一直向南延伸着的明镜一般，作者乘着一叶扁舟，缓缓南行，不时地欣赏着两岸的景色。进入南粤地区，两岸迷人的秋色使作者耳目一新，双眼再也不愿移开：时令已进入秋天，北方的花草树木大多已在萧瑟的秋风中由盛而衰，而这里却依然风姿绰约，高大的桄榔树枝繁叶茂，苍翠碧绿；岸边的水蓼正值花季，淡红色的花朵光艳照人。这“绿叶衬红花”的美景，蓬勃着大自然的生机与活力，怎不叫作者依依难舍呢？“暗”字用得好，描绘出了桄榔树叶之浓密、之碧绿，同“红”字相对照，形成了“绿叶衬红花”之美、之韵、之协调。从写作手法上说，这一句是静态描写，作者用质朴而艳丽的语言生动地再现了南粤地区的秋色之美，清清的河水，碧绿的桄榔，淡红的水蓼花……融成了一幅清新、和谐、美艳的南粤风光图。
       “两岸人家微雨后，收红豆。”描写了微雨后两岸人家抢收红豆的繁忙景象：微雨过后，天气放晴，在这雨后初晴的泥土气息里，在这秋阳融融的土地上，两岸家家户户在抢收着已熟透了的红豆。可以想象，当时的南粤，社会生产力已有了较大的发展，经济繁荣，两岸人烟辐辏。所以，单从字面意义来理解，这句词反映了当地居民生产发展、安居乐业的物质生活状况。同时，我们透过物质生活层面是否可以了解到一些精神生活层面的东西呢？我想，作者当时的心理一定是极其丰富的。红豆，又名相思子，朱红色，古人常用以象征爱情或相思。从表面看，家家户户在抢收红豆，可这些青年男女的心中在想些什么呢？他们丰富的内心活动，别人不得而知，词人凭借他那细致入微的观察，也许在猜测着什么，给读者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从写作手法上说，这一句是动态描写，“收”字写出了两岸人家雨后抢收红豆的繁忙景象，并起到了承上启下的作用：从首句的景色描写过渡到人物描写，让读者去猜测“两岸人家”丰富的内心世界。
       “树下纤纤抬素手。”词作的结句似乎回答了留在读者心中的悬念：原来，在绿树红花的映衬下，出现了一双双少女那纤细如玉的手。“纤纤”一词，形象生动地描绘出了南粤少女双手之细、之柔、之白；“抬”字则显现了少女动作之优雅、之从容。从这洋溢着诗情画意的词句里，读者可感受到大自然的美好和青春的活力。那纷纷采撷红豆的纤纤素手，不正暗示出姑娘们一缕缕绵密的情意吗？她们的心中也许正在相思着自己的心上人吧？王维诗曰：“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综观全词，语言凝练、质朴而清新，不故作愁苦之态，色彩艳丽，有清清的河水、碧绿的桄榔树、淡红的水蓼花、蓝蓝的天空、纤细的玉手，和着秋天雨后初晴的泥土气息，寥寥28个字却为读者绘制了一幅自然美与社会美、人的心灵美交相辉映的动人画卷。况周颐集评曰：“欧阳炯词，艳而质，质而愈艳，行间句里，却有清气往来。大概词家如炯，求之晚唐五代，亦不多觏。其《定风波》云：‘暖日闲窗，映碧纱，小池春水浸晚霞。数树海棠红欲尽，争忍，玉闺深掩过年华？独凭绣床方寸乱，肠断，泪珠穿破脸边花。邻舍女郎相借问，音信，教人休道未还家。’此等词如淡妆西子，肌骨倾城。”真是一言中的，道出了欧阳炯词的独特风格。
       欧阳炯（896—971），益州华阳（今四川双流）人。曾先后任前蜀、后蜀、北宋中书舍人、户部尚书、左散骑常侍等职，工于诗文，尤善词作。欧阳炯词，现存47首（《花间集》存17首，《樽前集》存30首），其《南乡子》词共8首，此首为其一。欧阳炯一生热爱生活，热爱山水，热爱大自然，总能够以健康、乐观、积极向上的心态面对世事、观察自然，才华横溢，用清新、质朴、艳丽的笔调来抒发对祖国山水的钟爱之情。他在另一首《南乡子》中写道：“嫩草如烟，石榴花发海南天。日暮江亭春影绿，鸳鸯浴。水远山长看不足。”试想，倘若不是欧阳炯对“水远山长”有如此钟爱的情感，他能写出如此动人的词篇吗？
       《南乡子》词清丽隽永、韵味无穷。这首词就像一幅名画师绘就的山水画，质朴而不失典雅，艳丽而不失清纯，既展现了南粤地区的无限风光，又为人们留下了广阔的想象空间；这首词又像一曲格调高雅的交响乐，动静相宜，跌宕起伏，富于变化，节奏时缓时急，音调时轻时重，真可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这首词也像一杯茉莉花茶，色清而味无穷，浅浅的，绵绵的，幽幽的，不浓，不酽，不腻，给人以清爽、以沉思、以遐想……
       祖国万里河山风光无限，南粤以其所独有的格调，彰显了其所特有的韵味。吟诵着《南乡子》一词，使我仿佛看到了祖国的“万里河山图”：江山如此多娇，风景南粤独好……
       康小曼，女，河南省煤炭技工学校中文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