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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篇探赏]论《长恨歌》中王琦瑶的女性形象价值
作者:刘书营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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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恨歌》是女作家王安忆的经典作品,它的魅力在于对生命悲剧底蕴的苍凉体悟,这种悲剧与苍凉与书中的主人公——王琦瑶无关,但通过王琦瑶表现出来,王琦瑶只是故事的载体,串起了作家对生命、人性、人生的理解。王安忆之所以看中王琦瑶这个人物,写她,是因在她身上看见了一份苍凉,一份逼人的、摆脱不了的苍凉。这份苍凉与其说来自命运、来自历史变迁,不如说来自生命本身;与其说来自王琦瑶,不如说来自王安忆自己。这份苍凉是王安忆人到中年对生命的感悟,是对美好生命流水般逝去的一首挽歌、一声叹息。《长恨歌》最大的成功在于以冷静的旁观角度客观真实地叙述了这份实在的、透自骨髓、挥之不去的苍凉。
       王琦瑶属于那种典型的都市小家碧玉。正如作者所言,她是我们“旧常的图景,是我们眼熟心熟的画面”,一位真正的“三小姐”。她的美不事张扬,缺乏攻击性,皇后的凤冠注定与她无缘,她的美不是为了让人大呼小叫的,不是用来闭月羞花的,也不是用来出入宫廷、装饰客厅的。她的美无意于招摇,却似乎更经得起挑剔和凝视,席终人散之后更能吸引某位成熟男子的视线。即使陡然来到寻常的江南水乡(如邬桥),也照样能在小镇子里唤起月牙般暧昧的诗意。她的纯朴天然真实、踏踏实实;她的不慕虚荣宁静自信、从容舒展;她的宽容体谅他人、韧性绵长,在沧桑变幻之后更耐得住岁月的打磨。她的美融入了日常生计,交织着对生命的感悟。她亲身体验着切切实实活一回,平平淡淡才是真的生活哲学。她一生的命运都是这些品质的体现:她去片厂,并不是因为她爱慕虚荣,做梦都想成明星,而是被好友硬拉去的,去时还有些勉强。有个拍照成名的机会,她也是实在无法推辞才答应下来的。竞选“上海小姐”也是大家推动的,她本人并不抱多大热情。“沪上淑媛”成名后,她“依然故我”,“不渲染卖弄,也不故作深奥,她对人对事还和从前一样,不抢先不落后,保持中流”。1948年与国民政府要员李主任的一段露水姻缘,虽然引起众多非议,但她只求活一回真我,并不以获取钱财和名分为目的。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不求面子上做人,给人看,而要芯子里做人,求实惠。李主任飞机失事后,她也没有太大的悲哀。她能平静地对待生活中的大喜大悲、荣辱沉浮,她很快就能忘记过去而开始新的生活。她不愿像别的小姐妹那样去轰鸣的纺纱车间吃一口流行的公私合营饭,而只愿在家当一位专替人打针的护士。在平安里,闲暇时同严师母、康明逊和萨沙打牌聊天。当她怀上康明逊的骨肉,但康家拒绝她的加入时,她并没有死缠烂打要康明逊负责,也没有悲观失望,好像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她把这一切都扛在自己肩上,不慌不忙,照常生活。文革结束后,她又在与一帮青年人的交往中平静度日。然而,在王琦瑶的身上,母亲的角色始终没有充分得到体现。她没有太多孕育生命的快感,更缺乏为人之母的崇高感。只是无奈而认命地完成了角色过渡。而随着女儿的长大,王琦瑶离开昔日旧梦越来越远了,女儿身上日渐显露的青春提醒着她年华老去的现实。她们经常像两个争斗着的女人互不相让,这种争斗,在服饰、交友等各个方面,跨越血缘亲情和年龄差异鲜明地存在着。王琦瑶执着于女人这一本色角色,所以会在晚年与女儿的同龄人“老克腊”发生一段畸恋,“老克腊”迷惑于王琦瑶四十年不变的风情,而这对王琦瑶而言是一种下意识的自我挽救,面对行将老去的现实,面对繁华旧梦的碎片,王琦瑶实在心有不甘。
       在王琦瑶的身上,王安忆完成了一个女人的完整的成长过程,由依靠男人到对男人的失望,在失望的同时又自己成熟起来。在《长恨歌》里王安忆便有意识地希求着男性的坚强来呵护天生需要保护的女人,一方面又深深失望于男人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恰似柔弱女子王琦瑶在风雨飘摇的孤苦境地中如走钢丝一般左右保持着平衡,保护着自己。因此可以说是王安忆让她完成一个女人的梦,王琦瑶在对命运的无奈抗争中显示出王安忆对现代男性的失望和对现代女性的赞赏与同情。她为男人悲哀,为女人喝彩,她也许在怀念一个古典的人文家园,“我现在特别想回到一种自然状态,男人在外面赚钱而女人在家里操持”,这是一种怀旧情绪,一种回归意识。王琦瑶是上个时代的弃儿,她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被纳入了当代的范畴,直到改革开放后的20世纪80年代,但是她的心始终徘徊在40年代的旧上海。陈腐却不乏优雅、淡泊里显现出的从容,使她成为新时代的异类,与当代生活格格不入,这造成了她当代生存状态的边缘化,是她与康明逊婚姻无望的根源,也是她与年轻的“老克腊”黄昏恋的原因。王琦瑶与康明逊是新时代的“旧人”,而“老克腊”是怀旧的“新人”,都是当时社会的边缘人,因为迷恋旧上海风情的共同心理幻象而走到一起,尽管三人两组关系都是无疾而终,王琦瑶边缘化的生存境遇却暴露无遗。四十年的情与爱,此起彼伏,演绎得有声有色,王琦瑶做了一辈子纯粹的女人,为情所困,为爱所扰。时代在变,城市在变,周围的人和事也在变,王琦瑶却一如既往。虽然带着点宿命色彩的结局不乏悲剧性,但借助王琦瑶一生情爱的变与不变,王安忆传递出对女性本位角色的深邃理解。这种理解洞穿了外在的婚姻、家庭、道德等层面,回归到人本身。王琦瑶的不平凡经历,王琦瑶的超然的生活态度,无不为人所津津乐道,尤其是身处激烈竞争之中的90年代的人们。90年代这个不安全的时代,现实的残酷往往让人不堪直面。因此,人们总幻想从“王琦瑶式”的旧梦中去寻求一种安全的归属感。所谓的“怀旧”,正是退回梦里,退回童年,它是一种对时间的错位,正是在这种意义上,王琦瑶的生活和心态为许多现代人所向往和憧憬。他们往往以此为理想生活的模式,要逃避现实,躲进王琦瑶的“自我的空间”之中,而不理会外界沧桑变化。
       作为一个女性作家,王安忆对女性生存现状和价值取向有着近乎本能的关注和理解。通过女性形象的塑造,女性观念的探讨,确立了在女性文学中的位置。而作为一个女作家,拥有天然的优势,成功的关键在于如何摆脱历史因袭的影响,摆脱男性视角的困挠,王安忆做到了这一点。她从女性自身的角度去看待问题,并开始在女性自身寻找问题的症结,甚至试图为女性的生存与发展提供帮助。
       王安忆正是敏锐感受到了九十年代这种怀旧倾向中的虚幻性。细写小市民王琦瑶的人生三部曲,一方面“展示出丰富的都市民间的历史场景,展现旧上海市民文化的某些侧面,匡正那些歪曲的想象,以揭示旧上海文化神秘的面纱;另一方面,她又以王琦瑶匪夷所思的“死”,给沉浸在梦幻中的怀旧者以清醒的棒喝:你们所津津乐道的“王琦瑶”是不真实的、没有任何希望的,一个人不可能脱离现世社会而独立存在。由和现状构成的“上海旧梦”的神话——王琦瑶终究只是一个梦而已。更为重要的是,作者站在当代文化新旧交替的立场上,揭穿了所谓“上海寻梦”的虚假性和无意义,警戒人们从虚假的怀旧热情中走出来,去探索、表现发展中的上海文化性格和文化意义,体味真正的都市文化。
       参考书目:
       ①王安忆.长恨歌.作家出版社1995.
       ②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③陈思和.中国当代文学教程[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
       ④齐红,林舟.王安忆访谈[J].作家出版社,1995.10.
       ⑤王安忆.寻找上海「Z」上海:学林出版社,2001.
       刘书营,男,河南南阳理工学院文法学院讲师,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