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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贝姨形象的精神分析学分析
作者:王际峰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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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姨》是巴尔扎克后期创作的小说,发表于1846年。小说以19世纪中叶法国巴黎上层社会生活为背景,以于洛·德·埃尔维男爵一家的命运为主线,叙述了男爵如何在疯狂的情欲的驱使下,一步一步背叛纯洁的爱妻,伤害天真的娇女,败坏家庭的名声,玷污军队的名誉,最终身败名裂的整个过程。形形色色的人物,错综复杂的情节,灵与肉、情与仇、善与恶之间惊心动魄的搏斗,构成了一幕淋漓尽致的人间悲喜剧,一部五光十色的风化史,一曲上流社会必然崩溃的无尽的挽歌。
       李斯贝特·斐歇尔(人称“贝姨”),是小说的主人公,是决定小说全部情节线索和主要人物命运的人物,是巴尔扎克落墨的重心之一。她是一个普通的金银边饰刺绣工,是一个生在乡下的姑娘,带着一身的乡里气息,由于得到美丽善良而又高贵的堂姐的关切来到了都城巴黎,她的一生都与劳作为伴。巴尔扎克在描写了纵欲的于洛男爵的同时,塑造了这个似乎与情欲无涉的老处女。但事实上,正是这个看似行为端正的女人,制造了一个又一个悲剧,她疯狂地报复对她有大恩的堂姐,害了她堂姐的生命。是什么原因使她如此疯狂,导致老处女奇特的行径、长达几十年报复行为的动因是什么呢?笔者认为是由于性嫉妒而导致的心理畸变。“妒忌便是这个怪人的基本性格”。她那从少年时代就燃起的妒忌之火,“象瘟疫的菌”,侵扰着自己的灵魂,也破坏别人的幸福;在与瓦莱丽的淫荡结合后,更形成为一种巨大的、甚至能“毁灭整个城市”的邪恶力量。但是,贝姨的形象又远非单纯的“恶人”。而是贫富分化的社会中的受害者,作家对之寄予了深切的同情。她因为遭受“不公正的重压”而生嫉妒之心,由嫉妒而不择手段地报复,这就是贝姨的贯串线索。我们难以用行动的卑劣可鄙去否定其动机的合情合理,人们也难以用动机的情有可原来肯定其行为的刁钻狠毒。这个形象的底色是十分微妙复杂的。本文试从精神分析学的角度研究贝姨这一人物的复杂性。
       一、早年的创伤情境
       李斯贝特很不幸,上帝没有给她一幅美丽的面容,而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丑姑娘:“瘦削的身材,乌油油的黑头发,大簇的浓眉毛虬结在一块,粗大的长胳膊,又肥又厚的脚,长长的猴子脸上有几颗肉疱;这便是老处女的速写。”更为不幸的是她成了漂亮堂姐阿黛丽娜的陪衬,她的堂姐有着“金黄头发,王后般的身段,雍容华贵的气派,轮廓庄严的侧影,素淡的乡村情调”。她们虽然都是穷人,同一个血统,但贝姨在田里干活,堂姐却在家里娇生惯养。在巴黎,阿黛丽娜“嫁了个男爵在王宫里出风头”,而自己却二十年来都在“吃他们的残羹剩饭”。巨大的差距使她内心燃起“出奇出怪的妒忌”之火,“像瘟疫的菌”,侵蚀着她的灵魂。由于嫉妒她要不择手段的报复,她曾试图摘下堂姐希腊式的鼻子,因此受到了惩罚。从此以后,她便一直处于受伤的情境中。在此以后几十年的生活中,她一直执著于这种创伤情境难以自拔,即使在堂姐的帮助下,她衣食无忧,却是“妒火依然深埋心底”。在此后的生活中,贝姨四次拒绝可能的婚姻,原因是这四次婚姻无法同堂姐的婚姻相媲美。一个人生活的整个结构可能因为有创伤的经验而根本动摇,于是,洛林的乡下姑娘成为一个行为怪癖的老处女,她一辈子也没弄明白或体味到正常人的爱情、婚姻、家庭的幸福。其变态而非常态的生活方式,扭曲的心理就缘于少女时代的创伤情境。
       二、情欲的刺激
       于洛男爵娶了美丽的阿黛丽娜,而没有也不可能看上丑姑娘贝姨。阿黛丽娜的好运气更刺激了贝姨的欲望,包括性欲、享受欲、权势欲等,但她的这些欲望在现实中却永远没有得到满足的可能。精神分析学认为被压抑的性的欲望是神经病的根本原因。与之相似,被压抑的欲望使贝姨产生了类似于神经病的变态报复行为。欲望被压抑就会产生焦虑情绪,滋生种种烦恼与不快,于是人不得不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发泄方式,而且,欲望被压抑的越厉害,其精神状况就越偏离常态,报复欲和由此而产生的意志力、行为能力就具有更大的攻击性。由此可见,贝姨对堂姐的仇恨的动因是被压抑的情欲。这也可以解释她在为瓦莱丽勾引于洛男爵,以及为瓦莱丽管家时表现出的热情、才干和精明。正是这种变态的,却是强大的力量促使贝姨对堂姐一家进行了毁灭的破坏,无论在物质上,还是在其精神上。
       三、情欲的补偿
       人的欲望在现实中得不到满足往往会通过梦境得以补偿,在现实中失意的贝姨便和淫荡的瓦莱丽结成同盟,就是将瓦莱丽当作自己的替身,在幻想的自我身上取得对于洛男爵的征服,以实现对堂姐的报复,“李斯贝特管思想,冯奈弗太太管执行。冯奈弗太太是一把刀,李斯贝特是操刀的手。”贪得无厌的瓦莱丽刮掉于洛男爵二十万法郎。不仅使他倾家荡产,而且使他干出了贪污公款,克扣军粮的丑事。同时,还让于洛的妻子过着弃妇的生活。而贝姨则把这种“仇恨满足的快意”当作是“心灵最痛快最酣畅的享受”。她把“把阿特丽纳的流泪当做享受”。从心理层面来分析,老姑娘贝姨是在幻觉中体验类似堂姐恃床专宠的快乐。因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贝姨和瓦莱丽之间牢固而邪恶的友谊。在于洛男爵被迫离开瓦莱丽之后,贝姨仍设法阻挠落魄男爵和堂姐团聚,足见其忘恩负义及铁石心肠的邪恶。她阻挠堂姐和丈夫团聚的潜意识里是为了避免欲望再次被刺激,使自己又一次处于焦虑和痛苦之中。
       贝姨独身到老年,却千方百计要嫁给于洛男爵的哥哥——一个品行高尚、战功卓著且有着崇高地位的老元帅。她这样做并非是因为她爱上了这位老军人,其奇怪行为的动因同样是为了补偿其对权势的欲望。同样,贝姨对文塞斯拉专制的爱,也是一种对女性温情无处发泄的补偿性满足。“她有了一个属于她的人,好由她埋怨、智慧、奉承,连他的快乐都由她管制,而且不用害怕别人竞争”。贝姨将文塞斯拉看成是自己的孩子、情人和奴隶,是一个可以由她爱,由她恨,由她支配的人。她对他的施恩是求得被尊敬、被重视、被爱,以补偿她一贯受到的轻视和怠慢。但她的温情和粗暴一样都是变态的,令人恐怖。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老处女贝姨疯狂而持久的报复行为的动因是性嫉妒心理。在现实的情景下,她的性心理得不到实现,被迫地压抑下来。但性欲望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它潜伏在心底却又时时寻求实现和满足的可能,这里失去的便希望在另一个地方得到补偿。因性压抑而导致性嫉妒,由忌妒到寻求性补偿,这就是贝姨心理变化的轨迹。但在巴尔扎克的笔下,贝姨是个真实而又为社会接受的正常人,而以上对她变态的心理所进行的分析,属于文本的深层意义。在文本的表层结构中,贝姨并未将自己的欲望赤裸裸地暴露于公众面前。相反,她隐藏的非常巧妙。她博得了下层阶级的好感,仆人们认为老小姐“心地善良”,是个好人,而富亲戚们则信任她,将她看成自己的“忏悔箱”。这就是贝姨伪善的效果。她隐秘的报复心理和由此而产生的报复行为,在伪善的面纱下非但未被察觉,反而取得他人的信任和感激。从心理学的角度看,贝姨伪善的行为方式是在社会客观条件制约了本我的欲望,在唯实原则的指导下进行的。“这个唯实原则归根结底也是在追求快乐——不过,追求的是一种延缓的,缩小的快乐,因为和现实相适应,所以不易消失”。[1]正如处于几十年妒忌、报复心理的挣扎中一样,贝姨因为贫穷的缘故,几十年来也一直为生存而挣扎。贝姨的魅力不足以引诱于洛男爵,诈取他的钱财,从而成不了马奈夫太太。她执拗而变态的报复欲使她不愿嫁给不如于洛男爵的人,从而享受不到拥有权势和占有财富的乐趣。这样她不得不依附阔亲戚,于是,“看到处处要依赖人家,她终于了解的人生,讨个个人的好”。贝姨的伪善是它的生存于社会的方式。
       贝姨这一艺术形象,是典型的巴尔扎克风格,也是一个“偏执狂”式的人物。她的所有疯狂行为的动因就是被压抑的情欲。终其一生,她都在情欲被压抑的痛苦之中挣扎。这种从年轻时就被深深压抑的情欲,在社会客观条件下,以伪装而隐蔽的方式发泄了出来,既毁灭了别人也毁灭了她自己。在小说中她虽然显得那么刚强、邪恶,但精神上是孱弱的,归根结底也是一个悲剧人物。
       参考文献:
       [1]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第258页。
       王际峰,河北邢台学院初等教育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