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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研究]论王维诗歌的和谐之美
作者:刘书营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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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代著名诗人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代表了唐代山水诗创作的最高成就,被誉为“五言之宗匠”,同时作为画家,他又开创了中国文人水墨山水画的先河,享有“南宗之祖”的盛誉。鉴于此,后人在评价王维诗画特点时常以“诗画混成”来概括。但这种诗情与画意高度统一的说法难免失之偏颇,本文就从辨析诗中有画这一传统说法入手来探究王维诗歌的特色。
       首先,诗中有画,却并非王维诗歌的唯一特点。后人之所以认为王维诗中有画,是因为他善于将色彩、线条、构图等绘画技巧融入诗歌创作,使诗具有鲜明的色彩美、线条美、构图美,有强烈的空间感和主体感。最显著的例子是《终南山》,这首诗采用中国山水画独特的移动视点透视法,以精心的构图,简练的线条,成功地表现出高远、平远、深远的山水景象。诗人以俯瞰、仰视、前瞻、反顾等不同视线,由高及阔,由远转深,对终南山进行多方位,多层次的描绘,以大气包举的笔势艺术地再现了云烟变幻、阴阳起伏的名山雄姿,在景象的磅礴气势中,寄寓了诗人的坦荡胸怀。在这首诗中,诗人抓取典型的山景,以画家的技法,写山中烟云,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然而王维在以画技、画意入诗的同时,也常以音响、乐感入诗,甚至可以说后者入诗的比例、程度比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精通音律,曾任唐庭大乐丞的王维凭借着音乐方面深厚的修养与造诣,善于捕捉一般人难以察觉的自然山水的音响声息,将其艺术地融入诗歌意象境界中,从而使诗歌呈现出突出的音乐美、动态美。在他笔下,此类例子比比皆是。既有惊心动魄的交响乐: “万壑树参天、千山响杜鹃。”(《送梓州李使君》)也有感人肺腑的小夜曲:“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夜独坐》)有动静相间的意趣:“声喧乱石中,色静松声里。”(《青溪》)更有以动写静的妙笔:“野花丛发好,谷鸟一声幽。”(《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在他笔下,音响描摹与人物活动相结合,创造出诗境中无比美好的生机。因此说诗中有乐同样是王诗的显著特征,再考虑到古代诗歌与音乐的天然联系,比如诗歌语言有平仄音调,可和乐而唱等特点,王诗的乐感就更加突出。
       此外,王维诗中还富有禅意,集中表现为对寂静境界的追求。禅意的介入,使一些看似狭小的境界产生耐人寻味的内涵,使作品更富有诗意,蕴含有无限的哲理。这同样构成了王维诗歌的又一个显著特征。
       综上不难看出,王维诗歌中蕴含画意,但画意绝非唯一特征,也绝非最主要特征。
       其次,“诗中有画”是艺术意境创造的一般现象,而不是王维诗歌的个性特征。文学和绘画作为两种不同的艺术样式,其表达方式的区别是显而易见的:文学是通过语言和文字,营造出一个虚构的艺术世界,借以反映作家对现实生活的观察和思考,而绘画则是通过线条、色彩和构图,创造出一个具象的艺术画面,借以概括画家对现实世界的认识和理解。尽管如此,二者在创作意图和主旨方面却是“殊途同归”,即都借助一定的表达方式和手段,来反映现实生活和现实世界。从这个方面来说,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诗歌与绘画的关系表现得尤为密切,认为诗是有言之画,画是无言之诗。正如南宋的邓椿在《画继》画理部分开篇所说:“其为人也多文,虽有不晓画者寡矣,其为人也无文,虽有晓画者寡矣。”关于诗歌与绘画的这种关系,前人多有论及。清代贺贻孙在谈论王维诗歌特点时曾非常明确指出:“诗中有画,不独摩诘也。浩然情境悠然,尤能写生,其便娟之姿,逸宕之气,似欲超王而止,然终不能出王范围内者,王厚于孟故也。”
       对王维诗歌进行具体分析后,我们还必须对其诗歌的主要特点做出一个合理精确的概括,即普遍和谐之美。在这里必须首先对和谐、普遍和谐的概念做一个简要的解释。所谓和谐原本是传统哲学上的一个概念,它是指矛盾因素的同一性,就是矛盾着的双方在一定条件下达到统一而呈现出的一种状态。笔者本文之中的和谐是指不同思想、艺术形式、不同事物之间诸多元素达到均衡、稳定、有序、协调的艺术境界,而普遍和谐,与和谐在本质上并无根本区别,它仅仅强调了和谐的普遍性和多样性。具体到王维诗歌而论,这种和谐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1、多种艺术形式之间的和谐。如前所述,王维诗歌呈现出诗、乐、画、禅等诸形式的完美融和,并非单一的诗中有画,诗中有乐,诗中有禅。只有用诗、乐、画、禅的全面和谐即多种艺术形式的普遍和谐来概括才较为贴切。在中国文学的历史长河中,做到诗(文)画和谐,诗(文)乐和谐的作家不在少数,像我们熟知苏轼、姜夔、沈从文、艾青都是。但能将多种艺术形式完美地融和在一起,创造出浑然天成的艺术境界的,王维不愧是古今第一人。
       2、佛家、道家、儒家理念之间的高度和谐。这是从王维诗歌的表现思想内容而言。倡导并追求个人人格的完美,是传统儒家、道家和佛家的共同主张,但由于思想不同,实现的途径、目标也大不相同。儒家讲求经世用世,注重立德、立功、立言;道家主张摆脱名利,顺任自然;佛家主张心如古井,处逆如顺。在王维身上儒家的影响固然不可避免,但佛家、道家的影响程度更深,三者相互折中并形成高度和谐,集中的通过诗歌创作表现出来。从而形成了佛家的宁静、道家的自由、儒家的热忱三者的完美统一。对社会现实王维抱着一种“无可无不可”的超然态度,即使重大的社会事件在其诗作中也很少反映。“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这样使王维得以从传统的“仕”与“隐”矛盾中解脱出来,以一种自由而超脱的心情去从事写作,形成一种形神相依,悠淡静谧的气度。这直接得宜于作者儒释道思想的和谐。王维后期的山水诗向往一种没有矛盾、完全自由、无限和谐的境界,在情与景的刻划中使作者的形神高度和谐,达到了澄静自守,和光同尘的境界。《竹里馆》一诗就在现实环境中展现了这种境界:一片幽静茂密的竹林,寂静无人,月光照耀空明澄静,诗人一人独坐竹林之中,弹琴长啸,悠然自得,超越世俗红尘,表现了作者灵魂的极度超脱与自由。
       3、个人内心的和谐及人与人之间的和谐。自我内心的和谐是儒家和谐观念的起点,它要求个人思想和行为高度一致,这样才能达到个人身心的健全。推而广之,进而达到人与人的和谐。但是由于在中国历史上儒家思想一直占有主导地位,儒家入世主张与个人人格和谐之间极易造成冲突,达到个人内心和谐殊为不易。传统知识分子在入世观念的影响下,大多热衷于参政,只有失意时才退隐山林。并时时表现出壮志难酬、报国无门的苦闷与激越,因而在形神之间常处于极度矛盾状态。反映在诗歌创作中,集中表现为理想和现实的冲突,实然和应然的冲突。然而王维却是一个例外,诗作中绝少表现情与理的矛盾,表现出的是个人精神的自由,心境的恬淡和谐,这是诗人内心和谐的自然表露,是王维诗歌的又一特点。在个人内心和谐的基础上达到人与人的和谐,是顺理成章之事。《渭川田家》、《春中田园作》等诗表现了这种和谐之美。《渭川田家》描绘了一幅恬然自乐的农家晚归图,诗中“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四句,尽写田园生活中人与人之间的温馨,充满浓郁的人性之美;《春中田园作》也取材于和平环境中的日常生活,描写人、物愉悦欢快地迎接春天的到来。“持斧伐远扬,荷锄觇泉脉”,描绘出物欣欣而向荣,泉涓涓而始流的春天美景,富有生气,充满生活之美,诗中“归燕识故巢,旧人看新历”这一特定形象,写出生活自然和谐的更替,写出了唐人对美好明天的憧憬和追求,洋溢着健康饱满的精神,引起读者强烈的共鸣。
       4、人与大自然的和谐统一。王维不少诗歌皆在人与自然的依恋,沟通乃至融合之中展现出气韵生动的诗境美。如《山居秋瞑》这首山水诗,首联“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中“空山”二字笼罩全诗,既表示雨后山中空寂无人,又表明秋雨初霁,山中处处空旷宜人,为整个画面奠定了空灵洁净的基调。中间两联“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取景典型,得宜于作者匠心独运的艺术眼光:天色已晚,却有皓月当空;群芳已谢,却有青松如盖;泉水清冽,淙淙流泻于山石之上。视觉一明一暗,感觉一静一动,环境清幽明净,优美如画,构成了和谐的自然美,在此美好的大自然中,洗衣归来的浣女,竹林中一路欢歌笑语;捕鱼而还的渔夫,顺流而下,扁舟划破了荷塘的宁静,静谧的空山顿时彰显出盎然的生机。这种自然环境的刻划,不仅着眼于景物本身,而且善于在自然景物中融入人的活动,把优美的自然环境与人的淳朴恬静结合起来,达到高度的统一,形成优美隽永的意境,从而将山水诗的艺术成就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为后世诗歌创作留下了不可企及的范本。
       综上所述,无论是从诗歌创作的技巧、从诗歌所表现的内容还是从诗歌塑造的艺术境界方面来看,和谐之美都是王维诗歌的主要美学特征,普遍和谐正是其诗歌的主要艺术特色。
       刘书营,男,河南南阳理工学院文法学院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