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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喧琐话]读经不如读故事
作者:何满子

《杂文月刊(选刊版)》 2005年 第0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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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光小时候与群儿游戏,一个小伙伴爬上一只盛满水的大缸,失足掉了进去,群儿都惊惶逃散,但司马光却勇于担责,情急智生,拣起一块石头打破大缸,放水救了伙伴。这故事现今的少年儿童是否都知道,我不清楚。可是我们这一代人,只要上过小学的便无人不晓;因为上世纪二十年代的小学课本中就有这样的课文。那时的教科书中孔融四岁能让梨、木兰代父从军这类历史故事很多,也有少量的外国历史人物的故事,如华盛顿砍樱桃树之类。
       这些故事不仅益智,而且古人的嘉言懿行对少儿幼小的心灵也能有所启导,产生素质、人格上的良好效应,这是毋庸解释的。
       当前不少论者鉴于社会转轨期中拜金主义、享乐主义的浮嚣风尚导致社会道德滑落,加以全球化形势下西方资本主义的市场文化中的负值因素的浸润,使人心更为颓靡,因而主张提倡发扬民族传统优秀文化以救治之。有人乃至鼓吹国民从幼小起就该读经,电视节目中还播出过一处以旧时启蒙读物给儿童施教的实例。用心也许不坏,但我以为其效果是可疑的。
       古今事异,旧时专制政体下的意识、风习和价值观中有不少糟粕,只能批判接受,这是常识以下的道理。对少儿,干巴巴的经书尤其不宜,其效果远不及直观的形象的历史故事。即使对成人,空泛的说理也不如历史人物的具体言行作典范为有效,正如宣扬英雄模范人物的事迹比讲大道理为切实。
       仍以本文开头举出的司马光故事为例,在司马光所处的时代,他不能不深受孔孟三纲五常教育的熏陶,恪守礼法而带有今日看来的“奴性”;司马光倾向保守,反对王安石的变法,这之间的是非讲来很复杂,可置不论。他为历史作了巨大贡献却是无疑的,他主编了通史《资治通鉴》这一巨著,大有功于文化。他做人很正派,不失为那种社会中的直士。前述他幼时拯救小伙伴一事,更可看出他人品的一斑。他自言:“吾无过人者,但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耳。”这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风范,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那不仅是坦率和诚实,便必须高度的自律,不做错事坏事时刻慎独克己才行。
       司马光更突出的是,他刚正直言,敢讲真话。
       《宋史》中有神宗死后新君即位之初的一段君臣对答,十分有味:
       哲宗幼冲,太皇太后临政,遣使问所当先,光谓:“开言路。”诏榜朝堂。而大臣有不悦者,设六语云:“若阴有所怀;犯非其分;或扇摇机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侥幸希进;下以眩惑流俗。若此者,罚无赦。”后复命示光,光曰:“此非求谏,乃拒谏也。人臣惟不言,言则入六事矣。”
       司马光说当时的统治者一面开放言路,欢迎人提意见;一面又设下这样那样的禁限,这条纪律不能违犯,那条规矩不能碰,那么谁都不敢说话,一说就可以纳入犯纪违规的罪状里。开放言路,尊重舆论便只是说得好听的表面文章。司马光看得多透,又敢于直言!这种明智的见解,这种敢讲真话的品格故事,难道不是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华,不比读经对当代人更有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