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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从《复活》看列夫·托尔斯泰的思想
作者:刘育根

《文学教育》 2007年 第0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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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活》是托尔斯泰世界观发生剧变后,呕心沥血写出的最后一部长篇小说,公认为是托尔斯泰创作的高峰,是他一生思想和艺术的总结。
       《复活》成书那一年,托尔斯泰71岁高龄,在世纪末的浮躁中,这位老人依然故我地在其精神世界中俯视俄国的社会,不辞辛劳地建造他的理想王国。《复活》对沙俄社会的无情揭露显示了站在宗法制农民立场上的托尔斯泰强大的批判力量,代表了他“撕毁一切假面具”的“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的最高艺术成就,但也暴露了托尔斯泰试图以宗教道德的“救世新术”来拯救人类的托尔斯泰主义的荒唐可笑。
       一、从《复活》的主要情节看托尔斯泰的思想。
       小说采用倒叙手法,从男主人公聂赫留朵夫公爵作为陪审员目睹妓女玛丝洛娃法庭受审开始。玛丝洛娃沦落到这种地步,聂赫留朵夫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十年前,聂赫留朵夫读书时到姑母的庄园,爱上了姑母的养女卡秋莎·玛丝洛娃,那是一种青年人的纯真的爱。四年后,聂赫留朵夫当了兵,军队的染缸改变了他。在路过姑母的庄园时,他诱奸了卡秋莎,事后扔下100卢布。卡秋莎怀孕了,被女地主赶了出来,生活无着,沦为妓女。十年后她被诬谋财害命,明显是冤枉,但却被判四年苦役。聂赫留朵夫下决心要为玛丝洛娃申冤,同时也赎自己当年对她犯下的罪。为上诉的事,聂赫留朵夫四处奔走,见到了监狱、法庭、官场的种种黑暗,也看到了城市和农村下层人民的苦难生活,广泛的见闻使聂赫留朵夫思想发生了变化。上诉失败,聂赫留朵夫放弃了自己的财产,跟玛丝洛娃同去西伯利亚流放地,要跟她结婚。在与聂赫留朵夫重新接触的过程中,玛丝洛娃又爱上了聂赫留朵夫,并逐渐摆脱了自己沉沦其中十年的妓女生活的阴影,恢复了人的尊严。但当聂赫留朵夫向她求婚时,她拒绝了他,因为她不想连累他。最后,玛丝洛娃跟流放犯中的革命者西蒙松走了。聂赫留朵夫在《福音书》中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他和玛丝洛娃两人都获得了复活。
       从以上情节中我们可以看到深刻的揭发力量。女主人公玛丝洛娃当年被聂赫留朵夫诱奸后又被聂赫留朵夫的姑母赶出庄园,无以为生,沦落为娼。十年后又遭人诬陷被错判四年苦役,虽经聂赫留朵夫四处奔走申述,终于不得复审改判。玛丝洛娃的遭遇,是俄国社会压迫摧残下层人民的真实写照,这一情节以巨大的力量,从根本上暴露了沙皇俄国的黑暗。在审判玛丝洛娃的法庭上,法官们本就昏庸无能,又个个渎职失责:庭长想着快些结案好去会情人,法官为跟自己的老婆吵架而苦恼,副检察长头一天夜里就在玛丝洛娃的妓院里呆了一夜,根本不看案卷,也不管案情,卖弄唇舌,大谈与案件无关的妓女败坏社会道德理论,无中生有地认定玛丝洛娃必有罪。陪审员们只对女犯人的漂亮感兴趣,写下了糊涂的审判意见。办命案如儿戏,监狱里关着大量无辜受迫害的所谓犯人,而真正的罪犯却逍遥法外。监狱中的一个老太婆说:“这年头,真理都让猪给吃了”,极其讽刺意味地戳穿了沙俄法律的反动本质。小说又通过聂赫留朵夫的上诉,暴露了沙俄官僚世界的丑恶内幕。聂赫留朵夫接触到的从外省到京都、从下级官吏到政府要员的官场,是一个贿赂公行的黑暗世界。监狱里的官办教会,名义上为犯人的灵魂得救,实质是为了维护统治阶级秩序而对犯人进行精神麻醉,暴露了宗教作为贵族资产阶级欺骗、麻痹人民的工具的反动本质。聂赫留朵夫到庄园里处理田产时,看见听到的是一系列农村在农奴制改革后的贫困、破败。总之,托尔斯泰在这部小说中对沙皇俄国的批判是十分全面和深刻的。但他是站在宗法制农民的立场上,带着宗法制农民的情绪批判黑暗现实的。托尔斯泰在这有力批判的基础上为俄国指点的出路,是他在书中宣扬的“不以暴力抗恶”和“道德上自我完善”的托尔斯泰主义,这也正是俄国宗法制农民政治上不成熟、消极、软弱的表现。
       二、从《复活》的人物形象刻画看托尔斯泰的思想。
       《复活》中的聂赫留朵夫是托尔斯泰笔下描写最成功的忏悔贵族典型,含有作家的自传成分,是托尔斯泰创作中一系列“探索性主人公”里居于顶峰的一个。从托尔斯泰主观意图上说,对聂赫留朵夫的描写是倾注全力展开了他“精神复活”的过程:当年他诱奸玛丝洛娃,从而走上堕落道路,是“动物的人”占了上风;法庭上,他被玛丝洛娃的冤案震惊而醒悟,开始忏悔自己近些年的人生道路,进行“灵魂清扫”,并为玛丝洛娃的冤案奔走上诉,是“精神的人”开始复活。在为玛丝洛娃上访过程中,聂赫留朵夫尽量为他人做好事,援救狱中其他无辜的受害者。聂赫留朵夫不仅认清了自己过去十几年的堕落,而且认清了社会现实的黑暗。他突破了贵族思想的局限,谴责贵族阶级,否定贵族传统观念,放弃贵族特权,把土地分给人民,跟自己的阶级决裂。最后,跟玛丝洛娃去西伯利亚。至此,他由“忏悔”开始,完成了“道德自我完善”的过程。小说结尾,他在《福音书》中找到了启示:只要爱一切人,饶恕一切人,包括仇敌,暴力和丑恶就会消除,“人间天堂”就会建立起来。聂赫留朵夫的这一思想变化历程,是小说所表现的最主要的“复活”主题。聂赫留朵夫的精神“复活”过程,概括了19世纪末俄国一些进步贵族知识分子寻找精神出路的探索,并通过这种探索全面批判了沙俄社会,有积极的典型意义。但聂赫留朵夫的“复活”过程,又是托尔斯泰主义“道德自我完善”说教的形象解说。尤其是小说结尾,他在《福音书》中找到了精神归宿和社会探索的答案,完成了“勿以暴力抗恶”的说教,这是聂赫留朵夫形象意义的消极方面,体现了作家的思想局限。
       三、从《复活》的艺术特点看托尔斯泰的思想。
       《复活》在艺术上也体现了托尔斯泰的思想。
       1、《复活》以完整统一的结构阐述了两个主人公的精神复活过程,即“道德的自我完善”过程。
       小说情节开始于法庭审判,这是让聂赫留朵夫和玛丝洛娃十年后再相遇的一个契机。在这个场面中,主人公聂赫留朵夫受到了震惊,是他思想历程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法庭审判后,就是聂赫留朵夫为玛丝洛娃奔走上诉,以上诉的活动为主线,把书中的许多人物和事件连为一体:从城市到乡村,从首都到外省,从政府衙门到官员的私宅,从上流社会的沙龙到下层农民的草屋,广泛地描写了19世纪俄国的社会生活画面。而上诉和聂赫留朵夫跟玛丝洛娃去西伯利亚的旅途又伴随着两个主人公的精神复活过程。
       2、《复活》以辛辣的讽刺手法,刻画了反面人物的丑恶嘴脸,表现了托尔斯泰“撕毁一切假面具”的胆识和“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的思想。
       《复活》的许多场面,对其中全部反面人物的描写,都充满鲜明强烈的讽刺色彩。讽刺是作家达到“最清醒的现实主义”的主要艺术手法之一。如法庭审判一章,副检察长刚从玛丝洛娃的那个妓院回来,未看案卷,不顾案情,却夸夸其谈什么妓女对社会道德的危害,让人一下子就看清了他那虚伪和卑鄙的嘴脸。
       3、《复活》以细致入微的心理刻画对小说的主要人物进行了“心理辨证”,进一步表现主人公精神和道德的“复活”,人性得以复归。
       作品通过内心独白、复杂的心理斗争的描写等,充分展示人物精神的发展历程和心理世界的细微变化,尤其是人物处于对立两极间选择时的复杂心理斗争。如聂赫留朵夫在法庭上,看到玛丝洛娃受审,他明知玛丝洛娃是冤枉的,也由此意识到自己当年诱骗她对她沦落风尘不幸命运的罪责,十分同情她,甚至流泪。但他又首先想到怎样保住自己,低下头怕被她当场认出来。当他以为陪审团的意见可以让她无罪开释时非常兴奋,但听到她被错判四年苦役时又产生了一种可以借此避开她的卑劣念头。两种力量在他心里同时起作用,一是道德、良心,一是自私、丑恶的自保。两种力量不是简单的此消彼长,而是二者纠缠不清。最后,道德和良心终于战胜了自私的意念。这一过程被描写的非常细腻真实,深刻地展现了人物性格。对其他人物如玛丝洛娃一步步恢复自尊的心理过程描写,也具有这种特点。
       勿庸讳言,小说中男女主人公通过各自的“忏悔”与“宽恕”,双双走向精神和道德的“复活”,使其“人性”得以复归,这一切带有浓厚的“不以暴力抗恶”及“道德的自我完善”的“托尔斯泰主义”的味道。作为说教者,托尔斯泰有其可笑的地方。然而作家借聂赫留朵夫上访过程中的所见所闻,对俄国城乡的阴暗面及对宫廷、法庭、监狱和教会的抨击与揭露,却是他此前的作品从未有过的,这一切实实在在表现“清醒的现实主义”的特点。作为艺术家,托尔斯泰确有其伟大之处。
       刘育根,广东河源职业技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