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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研究]苏轼黄州时期的归隐情结
作者:徐 峰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2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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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乌台诗案”以后,苏轼看清了官场的黑暗、世态的炎凉,对官宦的沉浮厌倦了,最终从官场的争斗中脱身出来达到心灵的归隐。苏轼贬谪黄州期间,苏轼的作品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水平上,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一直飘摇不定的思想在这一时期也渐趋成熟。可以说,黄州时期的苏轼已经萌生了一种“归隐”情结。这种情结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一、寄情山水,以景自适
       政治上的失意,成就了苏轼贬谪期间文学上巨大的艺术成就,在被贬谪之地黄州,他爱上了“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初到黄州》)的自然之物。在元丰三年十二月十五日,东坡在回答好朋友李端叔的来信中说:“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之间,与鱼樵杂处,往往为醉人所推骂。”(《答李端叔》)在这些信的只言片语中,可以发现苏轼的一种超越,这是老庄安贫乐道、返朴归真恬然自适的思想,也是苏轼通过寄情山水来表达自己的人生感悟。
       苏轼初到黄州所作的《雨晴后·步至四望亭下鱼池上》诗,写到了春末夏初雨后天晴的景象,“雨过浮萍合,蛙声满邻”(《雨晴后步至四望亭下鱼池上遂自乾明寺前东冈上归二首》)(其一),“暮色千人山,春风百草香。市桥人寂寞,古寺竹苍苍。”(《雨晴后步至四望亭下鱼池上遂自乾明寺前东冈上归二首》其二)东坡对这里的自然风光和生活环境发出了由衷的赞美,他深深地喜欢上了这个山环水绕、人杰地灵的小镇。元丰五年三月七日,东坡相田到沙湖道中遇到大雨而作《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那在风雨中吟啸徐行、对困难安之若素的形象,正是苏轼忧乐两忘、得失无争的精神面貌的真实写照。“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这三句话句句不离开眼前景色及其感受,却又字字语带双关,意在言外。“回首向来萧瑟处”一方面是说词人回过头去看刚刚走过的风吹雨打、烟雨迷蒙之深林,冷雨的山林中,斜阳瑟瑟之山头,这些都是些萧瑟的所在。此外,还暗指作者回过头来反观自己,刚经历的政治迫害和风波,于是便产生了“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退避归隐情绪。“归去”,即指返回寓所,也暗含着“归去来兮”的归隐田园之意。有人评价《定风波》,“足征是翁坦荡之怀,任天而动”,且“能道眼前景,以曲笔直写胸臆”(郑文焯《手批东坡乐府》)。数日后苏轼游览蕲水清泉寺,写下了《浣溪沙·山下兰芽短浸溪》。这首词是东坡遭遇政治打击后对人格价值的重新思考:注目春光的灿烂,面对溪水的东流,苏轼唱出了“谁道人生再无少?流水门前尚能西”这样不屈的生命之歌。夜过酒家、饮酒大醉之后,苏轼策马溪桥,并书《西江月·照野弥弥浅浪》于桥柱上。这首词勾勒出一幅景情交融的春夜生活画图,又反映了黄州时期苏轼的悠闲情趣和乐观精神。
       二、躬耕东坡,远离风波
       黄州时期的苏轼,因为没有俸禄(苏轼《与章子厚参政书二首》其一:“禄廪相绝。”《答秦太虚七首》其四:“廪入既绝。”),加之家庭开支较大,苏轼在穷书生马正卿的帮助下向官府求得一块十几亩的废弃兵营,亲自开荒耕种,以此来减轻家庭经济上的困顿。
       东坡的艰辛劳动使他免除了仕途风波,避开了政治陷阱。东坡多石崎岖,尽管被称为“莫嫌荦确坡头路,自受铿然曳杖声”(《东坡》),但在那里苏轼仍然自食其力而又快乐地生活了下来。苏轼号“东坡居士”就有这样一层深刻的含义。此外,这也是苏轼人生观一大转折的里程碑。苏轼在躬耕的过程中,不仅体验到劳动的艰辛,也有收获的喜悦。在黄州作的《寒食雨二首》,苏轼就写出了“空庖煮菜,破灶烧湿苇”的生活环境和“君门深九重,坟墓在万里”的心态,表现了他对苦难的蔑视和对痛苦的超越。
       三、焚香默坐,参禅悟道
       北宋是“士大夫禅学化,禅学士大夫化”(饶学刚《苏东坡在黄州》,京华出版社1999年版)这样一个独特的时代。禅与自然,构成了东坡活动的重要内容,苏轼通晓华严净土,这些自然地融入到他的自然观、人生观和文学艺术的创作之中,成为不可或缺的部分。
       苏轼被贬黄州,寄居破庙定惠院,他与禅师往来,在晨钟暮鼓中,在香烟氤氲中参悟人生。他从佛老思想中找到了可供支撑的精神大梁。元丰三年闰九月,在给好朋友毕仲举的信中,苏轼首先作了精炼的表述:“学佛老者,本期于静而达,静似懒,达似放”(《答毕仲举书》)。元丰四年,苏轼为蜀僧稚简作《胜相院经藏记》,倍现“作佛事,求脱烦恼,浊若苦海”之念;在“多难畏人,不复作文字”(《与程彝仲推官书》)的余悸下,苏轼坚持“作僧佛语”(《与程彝仲》)和“忏赞引、藏经碑”《维摩题跋》。就这样,随着禅宗随缘凭命思想的传播,随着老庄淡泊无为思想的复归,苏轼的人生态度日益趋于沉静、旷达和超脱,圆通灵活,刚柔相济,进退自如。“此心安处是吾乡”(《定风波》),他对荣辱升沉一概不计较。苏轼最后总结出“调气养性,难在去欲”。这也就是由他总结出来的中国儒学化了的佛学核心思想。
       苏轼在定惠院寓居时所作的“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卜算子·黄州定惠院寓居作》)。该词以“人而似鸿,鸿而似人,非鸿非人”的艺术形象著称,托鸿以见人,自标清高,寄意深远。
       元丰六年十月,东坡作《和蔡景繁海州石室》:“前年开阖放柳枝,今年洗心归佛祖,梦中旧事时一笑,作觉俯仰成今古”。从诗句中可以知道苏轼洗心归佛所下的真功夫。他在对佛的参悟中,吸收了佛家的感悟人生追求心灵超脱的一面,扬弃了否定人生的一面,从而达到心灵自由、精神逍遥的境地。
       四、回归百姓,爱民如子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中国士大夫向来恪守的传统。苏轼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他“穷”时也不独善其身,而是更加亲近百姓,与其打成一片。苏轼在《浣溪沙》中写道:“软草平莎过雨新,轻沙走马路无尘,何时收拾耦耕身?日暖桑农麻光似波,风来蒿艾气如熏,使君原是此中人”。从这首词来看,归隐到百姓中之后,苏轼更觉得身心欢畅。诗中“收拾耦耕身”借长沮、桀溺的典故来表达自己要躬耕田间。苏轼把“使君原是此中人”中的“使君”当成了自己,事实上他从也不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官吏,不愿自己与百姓界限分明。他说“使君原是此中人”,可见他很乐意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也写出了苏轼对农民的认同感。在百姓中间,他觉得自由欢畅,“脱去了文人的长袍,摘去了文人的方巾,改穿农人的短褂子”(林语堂《苏东坡传》,百花文艺出版社2000年版),没有官场的那种沉浮不定的惶恐感,苏轼心中装着百姓,担心百姓的农业生长,担心农民的温饱,祈祷风调雨顺,他热切地希望着劳苦的人民能够过上风调雨顺、暖衣足食的生活。苏轼爱百姓,百姓也就反过来也无条件地爱戴着他,和他一起去祈雨,在苏轼播种、除草以及牛生病的时候教给他生活的常识,教他如何去应付这些农家生活中出现的问题。
       此外,苏轼从不轻视下层劳动人民,在与百姓的交往中更深刻地体会到了归隐的乐趣,他通过诗词等形式把隐逸到乡民中去的情怀富有诗意地表达出来。
       五、怀念故乡,向往隐居
       苏轼的故乡在四川眉山,眉山如诗如画,气候湿润,田野肥沃,美丽的蜀中山水以及对故乡的怀念让苏轼魂牵梦绕深入骨髓。苏轼的一生,从踏入仕途以后,就很少有机会回到故乡眉山了,但是无论从时间的延续长度上,还是从空间的广阔性上看,那种浓烈的思乡归隐之情都在苏轼的诗词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成了他的作品中不朽的文学意象。
       在贬谪黄州期间,因为生活上愈加艰难,再加上对故乡眉山的怀念,苏轼归隐的心情更是急切。在故乡眉山,有兄弟俩的盟约“对床夜雨听萧瑟”(《满江红清颍东流》)的盟约,苏轼踏入仕途以后,兄弟各自奔忙,夜雨中听萧瑟的约定实现不了,而兄弟俩听雨共眠的一幕,只能靠故乡这一定格了的镜头来回忆。由于对仕途的厌倦,产生对美丽山水的热爱、对安定情愫的眷念,这样看来,其实思乡与归隐又是相通的。在黄州期间,苏轼作词“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满庭芳》)离别黄州之际,诗人想到了家乡,也恋恋不忘归隐生活,而这恰恰是真情的表露。故乡眉山风光宜人,蜀中生活富足悠然,经历磨难贬谪黄州之后,苏轼的归乡之情已经不是简单的想回故乡看看,而是通过对故乡的思念、渴盼回到少年时代心灵自由的人生状态。苏轼的怀念故乡,也是与向往归隐有着紧密联系的。
       徐峰,湖北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教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