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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邹平散文三篇
作者:邹 平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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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兰
       多年以来,在我的办公室里,总摆放着一盆米兰。它像是一个不变的道具,一直跟随着我。从老办公楼到新办公楼,从六楼到七楼,从郑州到北京,办公室的花,总是那么一盆米兰,真有点儿地域变花不变,时间变花不变,人不变花亦不变的味道。
       我喜欢米兰。
       米兰的株形,人们总是把它剪成圆蓬蓬的一大簇,不枝不蔓,不长不短,不凸不凹,就那么圆蓬蓬的一大簇,给人一种十分柔和的感觉。米兰的叶子,小小的、椭圆形,片片油亮、碧绿,闪烁着润人的光泽。最有趣的要算是米兰的花了,那么小,即便是在它最盛开的时候,也只不过比小米大那么一点点,明黄色,精致之至,也是我所见过的最小的花了,叫它米兰,真是名副其实。
       米兰貌不惊人,花不醒目,有着多少可爱呢?那就让我告诉你!
       我喜欢米兰清秀雅致的色彩。它只有两种颜色,绿和黄。那绿是碧绿,黄是明黄。绿的是叶,黄的是花,两相搭配,相得益彰,清淡雅致,朴素宜人。有的花绚丽多姿,五彩斑斓,它们总是最大限度的把自己的美丽和多姿多彩呈现在你的面前,一览无余的展示自己。开的太热闹,便少了含蓄;色彩过于斑斓,就没了清秀。米兰却不,它永远只有两种颜色,叶是绿的,花是黄的,清淡雅致,含蓄静幽。
       我喜欢米兰那独有的幽香。因它香味独特,以至不管我出差到哪里,都能凭那特有的幽香找到哪怕是最小的一株米兰。有的花,大尽管大,艳尽管艳,却没有什么香味,白白长了那么大。有一种花,据说是可以食用的,但决不是“秀色可餐”,是“食可果腹”,记得那花开的个头不小,粉红色,单层花瓣,靠花蕊的部分是紫红色,花蕊是黄色。那花你凑上去闻,哪怕鼻尖上沾上了花粉,也闻不到一点香气,更缺少灵气,看见它,老让你不由自主的就想起《红楼梦》里傻大姐来。米兰不同,别看它只有小米那么大一点点,香气却浓郁悠长。当年在郑州,我办公室的那盆米兰,因临南窗阳光充足,风调雨顺,黄灿灿的花精精神神开满了枝头,打开门,半个楼层的走廊都溢满了香气。离我老远的一个办公室的同志特地跑来向我打招呼,要我千万不要关门,说是要“资源共享”。米兰,那么小小的、米粒般大的小花,怎么就有这么神奇的能量,那么幽远的清香!
       我喜欢米兰不惹眼、不张扬的品行。它不枝不蔓,清淡柔和,没有大红大紫的张狂,也没有五颜六色的惹眼。有的花,刚刚孕起小小的花蕾,便用那长长的莛子将花蕾高高举在你的面前,告诉你它有蕾了,要开花了。而米兰不,它出蕾的时候,花蕾是绿色的,细细的枝,小小的蕾,掩映在绿叶丛中,你简直难以找到。它默默的、不声不响的、久久的育着花蕾。“忽然一夜清香发”,那一枝枝圆圆的、小小的、黄黄的花一跃而出,跃到了绿叶之上。小小的花是那样饱满,那样的精致,那样充满着生机与活力,明黄明黄,像是一串串极致的小灯笼,散发着幽幽的清香,沁人肺腑。即使是在米兰最盛开的时候,它也是那么谦虚,你简直就看不出它在盛开,你要仔细的看去,才能看出在那一串串黄黄的米粒大的小花上,好像有谁用针扎了一下,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便是告诉你,我开放了。
       我更喜欢米兰净化空气的功能。这功能是我最近才发现的。因我的办公室三面是墙一面有窗,空气流通不畅,于是,一个朋友上网帮我搜索能净化空气的植物。单子拿来一看,米兰竟也榜上有名!那还有什么说的,当下我就去买了一盆回来。米兰就摆在我的桌边,天天与我相依相伴。闲暇时盯着它看来看去的,心中竟不无感动,你看,米兰那小小的叶片、小小的花朵,真可谓貌不惊人,花不显眼,在万花丛中只能算是个灰姑娘,但它却能净化空气,保护环境,忠实的守卫着人类的健康。那些硕大的、绚丽的、娇美的、五颜六色色彩斑斓开的热闹开的灿烂引人注目叫人咏叹的万千种花,又有多少有这般能耐呢?
       世上鲜花有千千万万种,可能哪种花的色彩都比米兰绚丽,哪种花开的都比米兰灿烂漂亮,哪种花的花朵都比米兰更醒目。可是,我偏就喜欢米兰!我宁愿爱这花小且不绚丽、不灿烂、不引人注目的米兰,也不爱那些徒有其表、只会虚张声势、看似五彩斑斓、叫人炫目,实际却没什么内容的一些东西。
       鸡宿眼
       现时的孩子,特别反感大人“管”他们,而且逆反心理很强。每每大人总结自己一生的教训,充满爱心、不厌其烦地告诫孩子“早上早点起床、跑跑步、晚上按时休息、身体最重要”;“早上一定要吃早点、不然胃就搞坏了,一旦作下病,就晚了”;“多看点书,多学些知识,艺不压身,将来总是有用的!青年时代最宝贵,千万不要虚度光阴,像我们,再说什么也晚了……”。对此,孩子他们往往是极不耐烦。教养好一些的,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算了,懒得和你顶嘴,嫌太费事;或是一句拉着长腔的“知道啦——老妈”,边说边把你往门外推,不耐烦听你罗嗦。教养差点的,劈头就是一句“烦人”!或是“咣”的一声推上门,把你和你的声音统统关在门外,让你一腔的爱心大受打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骨肉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头破血流而伤心不已。痛惜“这孩子怎么就不能听听大人一辈子的经验谈,少走点弯路!管你、说你,苦口婆心不都是为了你好,换了别人,让我去说我还不去呢!”
       每逢这时,我就常常想起小时鸡宿眼的事。
       小时在家看书,往往被书中精彩的故事吸引,坐在院子里大槐树下的小板凳上,看呀看呀,从下午一直看到傍晚也舍不得放下。这期间,母亲总要来说几次“休息一会儿,别老看,当心眼睛看坏了”。每次,我也只当耳旁风,只是在母亲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放下一会儿书做做样子,待母亲一离去,便立刻又看起来。那时,根本不知道眼睛怎么会坏,只觉得那么明亮的眼睛,看看书有什么不可!快到傍晚时,母亲再忙也要赶过来,一边说“不能再看了,再看就得鸡宿眼了!”一边毫无商量余地的就把我的书收走了。我正看得高兴,突然书被拿走,真是恼火的不行,那时还无“人权”这等概念,但对母亲限制我看书自由的做法还是极其不满的。书虽被收走了,但我总要继续赖在凳子上不起来,任凭母亲叫我去干什么也不愿去,以此来表达我的抗议。
       后来我才知道,鸡的眼睛一到傍晚天稍黑一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成了睁眼瞎,必须回窝睡觉。所以,到鸡回窝的时候,就说明天黑了,光线差了,人也不能在室外看书了。所谓鸡宿眼就是这个意思。
       几十年过去了,当我由于不知爱惜眼睛两眼视力都下降至0.6的时候,当看电视看不清字幕只好去配一副眼镜,而戴眼镜怎么也没有不戴舒服的时候,再想想当年母亲的管教,心中充满了悔意。
       成家以后,自立门户,从父母眼皮底下走出来,离开了父母时时处处的“管”和罗嗦,忽然一下子自由起来,而且是彻彻底底的自由,无人管无人问。于是,早上想吃饭就吃饭,不想吃饭就不吃饭;看书想看到什么时候就看到什么时候,有一次我竟看了整整一个通宵,一夜看完了一厚本小说;晚上想几点睡就几点睡,再也没有了催促关灯的敲门声和罗嗦声。另外,像父母一贯禁止的边吃饭边看书、上厕所看书、不洗脸洗脚就上床等等清规戒律,也一律开了禁,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一时也真是全面开放、彻底自由。
       随着时光的流逝,当父亲去世,母亲坐在轮椅上无法自理的时候,当父母所有的管教和罗嗦都消失干净了的时候,我心中却又生出了许许多多的失落……做手术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体虚弱、饥肠辘辘,却没有人为我送上加餐。生病发烧躺在床上,还必须支撑着起床为自己去做饭,望着因无法上街买菜而空空如也的橱柜时,真想大哭一场!从远方出差归来已是半夜,不管是10个小时未休息还是7个小时未吃饭,回家面对布满灰尘的房间,都要立刻忘却疲劳,强打精神去进行大扫除,然后去在什么菜也没有的厨房为自己凑合出一顿晚饭……每每这时,我是多么想念父母的管教和那久违的嘘寒问暖的话语!
       这时我才明白,父母的管教就是,一走进这个家,你就被包围在浓浓的亲情和慈爱之中,在那无数句管教、提醒和罗嗦中,饱含着父母多么深厚、博大的爱!你的一切需要,都在父母的眼中,都在他们的心中。你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你没能想到的,他们也都为你想到了。他们的心,为了一个个孩子,真是操碎了!记得小时我的手生冻疮化脓,每天早上父亲都骑车带我去医院换药,然后再把我送到学校去上课,一连半个月。为了治好我的冻疮,星期天他骑车到处跑,冻疮膏、冻疮纸、冻疮水什么的让我试了一个遍。每次我从农场风尘仆仆地回家,一进门父亲就迎上来问寒问暖,一听说没吃饭,立刻亲自下厨用最快的速度做一餐我最爱吃的饭。那时生病,总是被父母的焦灼、关切、慈爱和周到的看护紧紧包围着,现在想来,能永远生活在父母的眼皮底下,能永远生活在父母的管教和罗嗦中该是多么好!
       失去了的才痛感珍惜,但,晚了。
       现在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明白,能有人管,能被人管,那真是最大的幸福,真的。
       行车如人
       常有人讲,文如其人,字如其人,画如其人,其实,行车又何尝不是如其人呢。
       几年来,每天两次开车行驶在北京拥挤的道路上,正值上下班高峰,满大街都成了临时停车场。此时,你赶火车也罢,赶飞机也罢,急症发作也罢,孩子上学要迟到心急火燎也罢,一旦陷入了这滚滚车流,只好一切都作罢。一步一挪、缓缓移动的车流,远不及走路来的快,但你决不可能弃车而去,只能按下所有的焦虑,一次次的看表,一尺尺一米米地挪车。就在这等待和焦虑中,透过厚厚的钢铁,我认识了开车的各色人等。
       有一种自己没技术开快车却又硬要占着快车道的人,挺叫人着急。一直以来我都纳闷,环线主路上,既没有红绿灯又没有路障,怎么车偏就开不起来,总要一会儿一停排起长队呢?后来才发现,那些占着快车道开慢车的,就是造成道路堵塞的原因之一。有时你不巧跟在了他们后面,心急火燎急着上班,他却慢腾腾走着,你视线受阻不明就里,以为是堵车,但眼看旁边道上的车纷纷加塞超到了他前头,才恍然大悟,急忙变线超车。一看,他竟和前车拉下了几十米远!看他倒是悠哉悠哉不着急,真真是叫占着茅坑不拉屎,没本事你倒是早让道儿啊!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本来是要只争朝夕的,倒叫那些占着位置不办事的庸才耽误了多少事儿!
       有一种太会钻挤的人也叫人不喜欢。你正安安生生的开车,为防止加塞,和前车距离也不过一米左右,可他就能在你起步稍慢的一刹那,或跟车忽快忽慢的一瞬间,倏的强行将车头挡在你车前,硬钻到你前头,甚至连转向灯也不打。你若不能眼明手快一脚踏下去来个急刹车,非撞到他车的侧身不可。惊魂未定,哪怕修养再好、脾气再绵的人,也少不了要在心里骂一句:钻挤虫,挤什么挤!这些人,见缝插针,稍稍有一点机会,他们就挤着钻着上,连最小的好处和机会也不放过,全不管别人如何。这些人,谁愿和他共事呢?
       还有那些从来不把规则当回事,到处投机取巧的人,也叫人不待见。明明他要直行,一看直行道排队长,他就转到拐弯的道上,一路风驰电掣的去了。开到必须转弯的路口,也不管路上是实线虚线,一个冷不防挤到了你车前头,进到了直行道上。你若不让他加塞,他就敢毫不相让的和你并排一起挤,直到你硬的不如横的不得不踩刹车让他先过才算拉倒。或者最终你被挤到了中间没道儿的地方,而他却来个鸠占鹊巢。你眼看自己老老实实一步一挪好不容易到了这儿,却被这种投机者占了先,心里真像吃了苍蝇似的,不知是该怪自己警惕性不高、跟车还不够紧,还是该怪鬼子太狡猾,太会钻营。半天心里过不来劲儿。更危险的是看到他这般投机取巧节省了时间,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就立马仿效,到最后成了谁遵守规则谁吃亏,又迟到又受罚;谁投机取巧谁占便宜,省时又快捷。于是乎投机取巧者大有蔓延之势,遵守规则的老实人被当成了冤大头。在这种行情下,老实人和遵守规则的人还能坚持多久,是坚持一条道儿走到黑,还是被逼良为娼,前景还真难测。
       还有一种人太过油滑,长袖善舞,似会打太极拳。他自己不慌不忙的开车,但又绝不允许你超过他。你有急事要赶时间,按喇叭催他,他不理会;你变线超他,他忙加速跟上。有朋友告诉我,有时超车,你不打转向灯还好,越打转向他越不让你超。你明明看他前面拉的距离很大,而你一旦想变线,他就一个劲儿的按喇叭,不让你超。让你那个烦:有神经病啊!有时你该左转弯了,可还在最右边的车道上,你想变线,他偏不让,眼看车流要上桥了,你的那个急,真想撞他一下!于是,不禁想起人们说的麻将桌上反映出的一些中国人的特性:看住上家,防着下家,自己和不了,别人也别想和!
       滚滚车流,是社会生活的一个组成部分。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车辆,以它的色彩、速度和风格,显映出主人的特征,也折射出一个社会。
       邹平,中国财政部国库司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