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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论析王国维的境界说
作者:龙珍华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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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国维(1877——1927),字静安,号观堂,浙江海宁人,这位中国近代享有国际盛誉的著名学者,近代著名的国学大师、学者、史学家、文论家,一生从事学术研究,起初致力于西方哲学、美学的研究,后重点从事文学,特别是戏曲的研究,最后又转入历史、文字学、甲骨文、金石学,均有卓著成就惠及后人。《人间词话》是这位国学大师在文学方面最令人瞩目的研究成果之一。他将西方美学思想和中国古典美学思想结合起来,体现出中国近代文学思想转型时期中西结合的时代特色。王国维的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思想主要集中在他的《人间词话》里,而贯穿《人间词话》的理论核心就是他的“境界”说。
       王国维《人间词话》开宗明义地说:“词以境界为最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他接着说“有造境,有写境”;“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境界有大小”,但“不以是而分优劣”。王国维将“境界”作为词的最高要求和评价标准。
       “境界”说的提出,一般认为是王国维受到了西方美学家思想,特别是康德、尼采、叔本华思想的影响,并在中国古代文论家理论观点的基础上形成的。他在自撰而托名樊志厚的《人间词乙稿序》里说过:“文学之事,其内足以摅己而外足以感人者,意与境二者而已。上焉者意与境浑,其次或以境胜,或以意胜。苟缺其一,不足以言文学。”他的“境界”与“意境”的含义基本一致。从以上引文,可见他强调“意”、“境”二者之重要。具体来说,在王国维《人间词话》中,除了著名的第二十六则所提到的“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的“境界”,所指为“阶级”、“阶段”外,一般情况下,“境界”就是“意境”,就是指文学创作中心物相契、情景交融的意象特征。
       以“意”、“境”二者论文虽然并非从王国维开始,唐代皎然以来许多文论家都曾经从不同角度论述到意境问题,只是到了王国维,有关意境的理论才达到最为完善、系统、深刻的水平。但是,“境界”这个《人间词话》中包含了丰厚意蕴的核心概念,却因王国维受中国古典文论、美论几千年来重“体悟”轻分析的影响,并没有对其进行系统、明确的理论阐释。尽管如此,联系这本著作里的理论内在逻辑和各篇章的互释,我们仍然能够较为清晰的揣探其理论内涵之所指。
       王国维在《宋元戏曲考》中论述到:
       “元剧最佳之处,不在其思想结构而在其文章。其文章之妙,亦一言以蔽之,曰:有意境而已矣。何以谓之有意境?曰写情则沁人心脾,写景则在人耳目,述事则如其口出是也。”
       《人间词话删稿》第十六则指出:
       言气质,言格律,言神韵,不如言境界。有境界,本也。气质、格律、神韵,末也。有境界而三者随之矣。
       何谓有境界?《人间词话》第六则云:“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
       这样,“境界”的理论内涵便较为明晰地显现出来了,用马正平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一种感受、气氛,一种情调,一种心灵空间,一种感觉,一种艺术的高度、精神的高度,一种人的生命自由的状态与体验”。只要写出了“真景物”、“真感情”,不管大小,就可谓之真正有“境界”,矫揉造作之景、情,是算不得有境界的。只有在真景、真情中,才能达到情景交融、物我相忘的真境界。
       王国维虽然认为“境界”不分大小,但却可有“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之分。一般认为“有我之境”、“无我之境”是指作者在作品中所展现的主观情绪状态,若情绪强烈直率,使“物皆著我之色”,如“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之类就是“有我之境”;而感情以含蓄、委婉的方式表达出来,达到“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的“以物观物”的状态,如“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鸟悠悠下”之类就是“无我之境”。这也与王国维在《人间词话》第四则中所提到的相契合:“无我之境,人惟于静中得之。有我之境,于由动之静时得之。故一优美,一宏壮也。”
       人们之所以能从《人间词话》中获得对境界内涵的认识,是因为王国维是以他自己独特的方式,从境界产生的各种条件、境界的分类以及境界与其它相关概念的关系中显示境界内涵的丰富性的。
       王国维所谓“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境界”。包含了三层含义:
       (一)所谓“境界”,就是情与景的统一。王国维曾在《文学小言》中说:“文学中有二原质焉:曰景,曰情,……文学者不外知识与感情交代之结果而已,苟无锐敏之知识与深邃之感情者,不足与文学之事。”将情与景视为文学的基本要素,强调情景交融,这和传统文论有一定相似性,对此,王国维还有一句极精要概括之语:“昔人论诗词,有景语,情语之别,不知一切景语,皆情语也。”
       (二)“境界”必是真景、真情的统一者,其中尤以真情最为重要,因为“感情真者,其观物亦真”。王国维所谓的真感情,并不仅仅是真切的一己之情,而是诗人对宇宙人生,人类命运的某种终极关怀。“真正之大诗人则又以人类之情感为其一己之感情。”《人间词话》中所反复强调的“忧生”、“忧世”,“悲欢离合,羁旅行役之感”等均是“通古今而言之”的人类情感,不再是仅仅属于特殊个体的哀乐之情。因此,真切的一己之情与人类普遍的情感相通,真感情与真景物相统一,才能创作出真正的境界。
       (三)真景物、真感情要能用文字鲜明真切地表达出来。因为“夫境界之呈于吾心而见于外物者,皆须臾之物。唯诗人能以此须臾之物,镌诸不朽之文字,使读者自得之”。所以诗人对境界的体验感悟之情是极易流逝的,必须用恰当的文字将其固定下来。王国维强调了诗人对句、字的锻造和提炼——“有境界,则自有名句”。并以具体的诗句分析加以佐证。这和古典诗词创作中讲求修辞炼句的传统是一致的,但王国维并不是单纯地强调对字句的提炼,因为他在词话第十四则又说:“温飞卿之词,句秀也。韦端己之词,骨秀也。李重光之词,神秀也。”由此可见,他所要求的是由“句秀”而“骨秀”最后达到理想的“神秀”之境界,即炼句必须建立在真感情之上,追求内在的“神秀”,这样才可真正称之为“有境界”。
       文学作品的真实需要一种高度的理念意义上的真实,这种“真”当是自己清楚明白了的东西,眼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崇尚“真”是与王国维超功利的文学观相一致的,真文学当不受功利的影响,“感自己之感,言自己之言”。在论及元曲时,王国维甚至以“真”为第一要义,认为元曲即使有人物,思想等方面的缺陷与不足,也不愧为“一代之文学”。
       崇尚“真”也是与王国维超功利的人生观相一致的。王国维可谓一代天才,天才是保持着赤子之心的。这与老子强调返朴归真的“赤子之心”,李贽的“童心说”,以及康德和叔本华的“天才”概念是一致的,由此亦可看出王国维文学思想的理论来源。
       值得注意的是,王国维“境界说”强调的对象是词而非诗。因为诗歌历来是占正统地位的文学形式,“诗庄词媚”,写诗时人们往往是道貌岸然的,而写词可以写出自己的东西。“诗言志”,可以说,诗是社会个体的人的,带有一定功利色彩,而词是艺术的,写词的是艺术家,但写诗的不一定是艺术家,可能是政客。不难看出,王国维所评论的词作者几乎都是天才,所提到的作品几乎都是在文学史上有着高度地位和创作水平的作品。
       李泽厚说过,王国维的“境界”理论“一方面是中国古典美学的继承和终结,同时又是中国现代文艺的先声”,这个评价肯定了王国维在中国近现代甚至当代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史上的重要地位。
       参考文献:
       王国维著、滕咸惠译评《人间词话》,吉林文史出版社2001年版。
       龙珍华,女,湖北教育学院中文系高级讲师,主要从事古典文学与文艺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