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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者]《项羽本纪》的笔外之意
作者:赵取红 陈淑睿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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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项羽本纪》既是项羽形象的展示也是司马迁悲情曲折的透露
       项羽是司马迁笔下描写最成功的英雄人物,也是他笔下最具特色的悲剧人物。
       通读《史记·项羽本纪》,让我们看到在汹涌澎湃的反秦浪潮中,率江东八千子弟攻城掠地,推翻暴秦的英雄项羽;又让我们看到一个鸿门失智,四面楚歌,被迫自刎乌江,令人惋惜的悲剧英雄。
       在西方美学史上,出现过许多悲剧理论。亚里士多德的《诗学》最早对悲剧进行了理论总结。他认为,悲剧是社会生活和艺术作品中犯有某种过失的好人,由于遭受不应遭受的厄运(挫折、困苦、磨难以至死亡),引起人们同情、怜悯和恐惧,进而使人的心灵得到陶冶和净化的一种审美对象或审美特质。关于悲剧的本质,我国文学家鲁迅也有一个著名论断:“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鲁迅《再论雷峰塔的倒掉》)
       由此看来,在悲剧中人们看到悲剧主人公由于某种很小的过失所引起的巨大悲惨后果,从而引起悲剧的效果。
       《史记》中项羽的悲剧色彩得以充分的展现。司马迁把握了项羽的性格特点,既突出了他“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英雄气质,又写出了他的缺点、错误和失败,二者有机地统一在一起,形成了项羽的悲剧人生。项羽一生英雄盖世。他逐鹿中原,勇冠三军,问鼎咸阳,裂土封王,曾一度左右过历史的进程。最终却因有勇无谋,残暴成性,优柔寡断,刚愎自用等这些自身难以克服的性格弱点而酿就了他的人生悲剧,从一个号令天下的“霸王”沦为走投无路的失败人物,这正合乎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悲剧审美规范。
       然而,细加思索,笔者认为,当历史把项羽身上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的时候,太史公司马迁借项羽毁灭的悲剧,也把自己的一腔悲情隐约地透露给了世人,只是我们在读《史记·项羽本纪》的时候往往没有深究这一
       点。
       二、司马迁笔下的项羽糅进了太史公的英雄情结
       司马迁写项羽是带着某种赞美的心绪来写的。他把项羽的传记列入专记帝王的本纪,并且肯定项羽“非有尺寸,乘起陇亩之中,三年遂将五诸侯来秦,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项羽本纪》)。一方面,说明司马迁跳出了以成败论英雄的窠臼,另一方面,也让我们感到太史公对“西楚霸王”的成败有另一种情愫。换一句话说,司马迁本身就是一个悲情人物。生在汉武时代,整个社会朝气蓬勃,追求建功立业,司马迁作为一个通古博今,广游天下的青年学者,他喜欢气势磅礴的英雄,胸襟万丈的君主。“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年十岁则诵古文。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于是迁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筰、昆明,还报命。”(《太史公自序》)他希望自己能在这个积极昂扬的时代有大作为。但是,天汉三年(前98年),李陵战败投降匈奴,司马迁因为李陵开脱被捕入狱,并处以宫刑,在形体和精神上遭到极大的创伤,使他不得不以完成《史记》作为延续生命的支撑点。也因此《史记》中表现出了浓郁的悲剧特色。关于这一点,前人有不少论述。刘禹锡在《上杜司徒书》中曾说《史记》是“司马子长之深悲”,刘熙载在《艺概》中也说《史记》“悲世之意多,而愤世之意少”,刘鹗在《老残游记序》中更说《史记》“为太史公之哭泣”。
       司马迁罹祸遭难,忍辱偷生的现实,使他对英雄末路、悲凉人生有着刻骨的体验和认知。所以作为文学的《史记》,写得最感人的往往是那些悲剧人物。甚至可以从某种程度上说,司马迁在记述那些悲剧人物的人生经历的同时也在字里行间寄寓了太史公自己的满腔情怀。至少,司马迁笔下的项羽糅进了太史公对人生的感悟。从某种意义上说项羽的壮举暗合了司马迁的英雄情结,项羽的悲剧暗合了司马迁的惨痛,项羽的自刎表达了司马迁对命运不屈的抗争。
       三、从《项羽本纪》的字里行间感受到司马迁浓浓的笔外之意
       司马迁美学思想最本质的东西就是“发愤著书”。在《太史公自序》中说:“夫《》、《》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他认为古代仁人志士在建功立业的过程中遭到不应有的打击和迫害,于是就通过著书立说来抒发他们的悲愤。可以说《史记》既是一部通史,又是作者带着心灵肉体创伤所作的倾诉。因为文学作品不仅是政治教化的工具,还是创作主体抒发情感的产物。
       司马迁对大量悲剧人物进行描写,表达了对这些人的尊严和价值的肯定。所以,一方面,在反秦的乱世,他喜欢项羽的勇武刚强,天生王者的霸气,他把项羽当作一个可以平定天下横扫旧秦的英雄来写,“巨鹿之战”写项羽与秦军主力的决战。帐中斩宋义头,以上将军身份率楚国大军渡河救赵,“皆沈船,破釜甑,烧庐舍,持三日粮,以示士卒必死,围王离,与秦军遇,九战,绝其甬道,大破之,杀苏角,虏王离,涉间不降楚,自烧杀。楚战士无不以一当十,楚兵呼声动天,诸侯军无不人人惴恐。于是项羽已破秦军,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史记·项羽本纪》)太史公以酣畅淋漓的笔墨充分展示了项羽敢做敢为,勇冠三军的盖世英雄本色。体现了他对英雄事业的向往。
       作为史家,司马迁对项羽的缺点自然也是毫不隐晦,对于项羽的残暴好杀,刚愎自用,妇人之仁,寡断多疑,也在《项羽本纪》和其它记传中用“互见法”加以展示。而对项羽由于这些缺点造成的悲剧结局,则“深惜羽之不成”(钟惺语,引自葛鼎《史记》卷七一),字里行间“加嗟惜之辞”(叶适《习学纪言序目》卷十九《史记》)。表达了司马迁对金无足赤,人无完人,人生多舛,功败垂成的叹惋。
       而对秦末楚汉相争最悲壮的一幕,司马迁在不违背历史真实的基础上,对项羽“垓下被围”“自刎乌江”的结局进行了有声有色的描写和渲染。
       写项羽在垓下被围,有如下记载:
       “有美人名虞,常幸从;骏马名骓,常骑之。於是项王乃悲歌慷慨,自为诗曰:‘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数闋,美人和之。项王泣数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视。”
       苍凉一曲《垓下歌》,道出英雄无尽的悲哀。与其说是楚霸王英雄末路的挽歌,不如说也是司马迁借霸王之口、垓下之曲,对自己的全部悲凉情感的曲折倾诉。
       而后“东城之战”写得酣畅淋漓,进一步展示了项羽一往无敌的气概。而乌江自刎赠头颅给故人成为项羽悲壮而又洒脱的英雄气魄的最后一抹光辉。同时也让人看到对命运不屈的最后一次抗争。项羽失败的结局本是必然,但是司马迁却在书中对其结局进行细致的描写和渲染,这些细致的描写和渲染,从历史著作的角度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但对于刻画人物的悲剧形象,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使人物形神毕现,生动感人,引起了人们的无限感慨与同情。使得人们深深记住了这位中国历史上典型的悲剧英雄。
       同时,也让我们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司马迁浓浓的笔外之意。
       
       参考书目:
       1.司马迁,《史记》卷七,〈项羽本纪〉第七。
       2.亚里士多德,《诗学》,杨周翰译,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版。
       3.《鲁迅杂文全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4.朱光潜,《悲剧心理学》,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年版。
       5.司马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第七十。
       6.韩兆琦《史记博议》,文津出版社,1995年11月初版。
       7.赵强,《项羽传》,文津出版社,1994年9月初版。
       8.司马迁,《报任安书》。
       赵取红,陈淑睿,江西鹰潭职业技术学院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