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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者]试评单复句划分的结构标准
作者:万中亚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1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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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单句和复句?单句和复句的区别标准是什么?这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自一九五七年在《中国语文》上展开讨论以来,许多语法学家进行了积极的探索和研究,并提出这样或那样的区分标准,如结构标准、意义关系标准、停顿标准、语言标准等。多数语法学家认为:结构标准应作为主要标准。“因为语法是研究语言的结构的,单句也好,复句也好,都是语言的结构单位,研究它们的不同,必须从结构入手。”[1]然而,就是“结构标准”,各个语法学者的提法和理解也不尽相同,没有一个一致的观点,分析起来各式各样。一个句子在这种著作中划为单句,在另一种著作里又划为复句,对单复句的区分依然是一笔“糊涂帐”。下面,对各种“结构标准”的提法,谈点初浅的认识,以求教于各位专家。
       一、“单句”说
       从《马氏文通》的“句与句自相联属”一说起,不少语法学家都采用了这种观点。如丁声树先生说:“复句是由几个意义上有关系的句子组成的。”[2]代表暂拟系统的《汉语》课本认为:“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单句可以合起来构成一个比较复杂的句子,这样的句子叫复句。”复句是由单句构成的这种说法流行广,影响也很大,但并不科学。正如朱德熙先生批评的:“通常说复句是由单句组成的这个说法有语病。”[3]我们知道,汉语语法单位共分五级:语素、词、词组、句子和句群。单句和复句是同一个层次平面上的东西,不存在上下级关系,更不存在什么组成关系。单句作为一个句子,有足够的语音停顿,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是语言交际中的独立使用单位;而复句的构成成分——分句,作为复句的下位成分没有独立的句调,语音停顿也相对较短,意义也不够完整,它不是语言交际的独立使用单位,不具备单句的特点。单句构成说的观点把单句和分句等同起来,混淆了单句和分句的界限,未能揭示分句的本质特点,也就不可能找出单复句的本质区别来,靠这种“结构标准”不能正确区分单复句。同时,单句组成说还混淆了复句和句群的界限。句群是由意义上有密切联系的一组句子组成的语言使用单位。句群和构成成分才是句子,它是比单句复句更高一个层次的东西。
       二、“句子形式”说
       以王力先生和朱德熙先生为代表的语法学家们认为复句是由句子形式构成的。王力先生认为:“凡句子由可以用语音停顿隔断的两个句子形式构成者叫复合句。”[4]朱先生更明确地指出:“分句是比词组更高一个层次上的东西,可又不同于句子。我们不妨说它是抽象化了的句子……管它叫句子形式合适些。”[5]句子形式说比单句说前进了一步,认识到了复句的构成成分不同于单句,但仍没有从本质上解决问题。首先,各个人对于句子形式这个术语有不同的理解。王力先生认为:“凡连系式(主谓形式的句子)不论是否成为一个完整的句子,一律叫句子形式。”[6]如“张先生教书”,是句子形式,也是一个句子。“张先生教书的学校在重庆”,中的“张先生教书”是句子形式,被包含在一个句子当中,不是一个真正的句子,只具有句子的形式。可以看出,“句子形式”在这里是用来指单句的构成成分的。而“句子形式说”同时又用“句子形式”来指复句的构成成分。一种术语解释两种语法现象是不合适的。其次,我们即便是承认复句是由两个或两个以上句子形式构成的这个观点正确,有些句子也难以据此判定是单句还是复句。如:①小王和小李,一个教书,一个当兵。②学生们,有的看书,有的做作业。①、②两个句子都是由两个句子形式构成的句子,那么它们是单句,还是复句?有的书认为是总分解说复句,而有的书又认为是“复句形式”作谓语的单句,这就有了分歧。我们认为后一种说法是正确的。第三,王力先生只指出连系式(主谓形式的句子)叫句子形式。那么,其他结构算不算句子形式呢?如:“蓝天、白云、金色的麦浪。”这个句子中没有一个连系式,那这个句子是不是复句呢?“句子形式说”是难以解决的。从理论上讲,我们认为“句子形式说”这个说法是欠妥的,形式和内容是相互依存的,没有不具备形式的内容,也没有无内容的所谓形式。因此,“句子形式说”也难以叫大家取得共识。
       三、“结构完整”说
       张志公先生在分析单复句时比较重视结构的完整。他认为:“由几个小句子连成的大句子叫复句。复句里的每个小句子叫分句,分句大多是个主谓完整的主谓仂语。换言之,一串主谓仂语连在一块儿表示一个比较复杂的意思,其中每个仂语不作另一个仂语的任何成分的就叫复句。”[7]这种标准是很不管用的。首先,汉语的句子并非都是主谓结构,非主谓结构构成的句子怎么划分?如:“秋天,傍晚,淡水河畔。”这个句子中没有一个主谓结构,它是不是复句呢?况且主谓结构也并不是都能成为句子。其次,即使一个句子含有两套主谓结构,也不一定就是复句。如“我知道他来了。”这个句子有两个主谓结构,但它是单句。汉语句大量存在着像这样的包孕句。再者,当处理分句的主语承前或蒙后省略这类现象时,“结构完整”说也会陷入困境。张志公先生认为前分句主语蒙后省略时作复句分析。后分句主语承前省略时“这种复句形式上和单句一样,可以认为是一个联合成分构成的谓语或是一个连动式谓语”。他认为既可以看为单句,也可划归复句。汉语中一个主语之后有几个谓语的情况是大量存在的,它们当中有的是复句,有的不是复句,照张先生这种划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四、“谓语形式”说
       坚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认为:“复句的各个分句可以没有主语,却绝不可以没有谓语。因此要判断一个被语音隔断的句子是单句还是复句,关键不在于这些未定分句是否主谓俱全,也不必推测是否省略主语,而在于它们是不是谓语形式。”[8]如“请了假,才离开学校。”句中有两个谓语形式,不管有无主语,就把它判为复句。这种观点是认识到“结构完整”说在解决主语省略类型句子方面无能为力的情况,想对这种类型句子加以解决而提出来的。但它仍未能全面解决问题。我们知道,汉语中的句子成分都是成对地发生关系的,主语和谓语是一对互相对待的成分,不考虑主语,只考虑所谓“谓语形式”怕是不妥当的。在语言实际中,构成复句的并不一定都是“谓语形式”。名词性词组也可以当分句构成复句。如“城外,人们匆匆行走的背影”。“秋天,傍晚,淡水河畔。”这两个句子的分句都不是上面所说的谓语形式,难道整个句子不是复句?况且,就是有两个谓语形式构成的句子也不一定都是复句。如“孩子们跳啊,跑啊,冲啊”。虽包括三个动词性词语,却只能判为联合词组作谓语的单句。可见,“谓语形式”说是不可靠的。
       五、“结构中心”说
       张静先生认为:“复句是有两套以上彼此不作句子成分的结构中心(或单句形式)表示复杂表述关系的句子。”[9]“有一套结构中心的是单句,有两套以上结构中心的句子是复句。”[10]关于张先生的这种观点,陈信春先生指出:“把张先生的单复句定义对照起来看问题就出来了,作为复句构成成分的‘结构中心’和作为单句组成成分的‘结构中心’有什么不同呢?从张先生的论述里看不明白。这样,还是无从知道作为复句组成成分和单句有何区别。实际上‘结构中心说’犯了‘单句组成说’的同样的毛病。”[11]在具体分析中,张先生对于几个结构中心的判断也是模糊的,如:①这孩子聪明,活泼。②这本书的内容丰富,文字也生动。他认为①句是并列关系复句,由两套结构中心组成。②句是单句,是“复合形式”作谓语。那为什么不能说“文字也生动”是承前省略主语的另一套“结构中心”呢?
       六、“核层”说
       邢福义先生认为:“单句只有一个结构核,少数单句包含两个或两个以上结构核,但核与核之间或包核层与包核层之间没有明显的语音停顿,连成一体。复句是由两个以上单句形式复合而形成的言语单位,组成复句的每个单句形式是复句,分句与分句间有明显的语音停顿。”[12]显而易见,这种说法和“单句说”一样有问题。况且“单句形式”这个概念也不妥贴。尽管邢先生在《汉语复句和单句对立和纠结》一文中说:“复句是多核句,它有几个分句组成,含有两个或几个结构核,每个分句都是含核单位。”分句是含核单位,单句也是含核单位,它们所含的“结构核”有无区别?邢先生没有指出,把“单句形式”换成“结构核”,术语变了,但仍没有摆脱“单句说”的误区。邢先生在从结构上着眼的同时,又把“有无足够的语音停顿”当作判断单复句的一项重要标准,这不太妥当,也不可靠。陈信春先生指出:“语音停顿本身不能自然表明句子结构关系,同时一般也不能使一种结构变成另一种结构……停顿不能作为区分单复句的一个标准。”[13]再说,邢先生提出的“足够的语音停顿”就很确定,停顿到什么程度够复句呢?所以邢先生在分析“我们买了纸、买了笔”这个句子时就碰到了困难,认为它和“我们已经买了纸、买了笔。”一样,既可以看作单句又可以看作复句。这不太合理,我们认为,第一句是复句,第二句应该是单句,因为句中有个统辖成分状语“已经”。邢先生运用“核层说”这个标准分析句子时遇到了不少问题,他把难以解决的问题都归为“边界纠纷”、“纠结现象”。并认为“单复句之间存在着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结现象”,“要在二者之间划出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来,是徒劳而无功的努力”。他用吃透两头,留下中间的方法找出了典型的单句和复句后,把难以解决的中间纠纷问题寄希望于“硬性的霸道规定”。并说“不应该沉溺在划界问题里头,应集中对复句自身规律性从各方面进行深入挖掘,作出描写和解释”。[14]我们认为,硬性规定的办法武断了些,说服力不会强,也不便于复杂语言现象的解释。况且不彻底解决单复句区分问题,怎么对复句自身规律性进行挖掘、描写、解释呢?就是解释,也是不完全的。
       七、“结构及其功能”说
       由以上分析见得,单复句的划分尚没有走出误区,区分问题也确实复杂、令人头痛。那么,单复句的界限果真复杂到连划分的统一标准也难找到吗?其实不然。我们认为,陈信春先生提出的“结构及其功能标准”给了我们一个正确的回答,陈先生说:“根据我们的观察,是单句还是复句,其本质东西是结构及其功能。”[15]我们知道,语法是研究语言结构规律的,研究结构是为了探求其功能,根据其功能又能更好地认识语言的结构。从“结构及其功能”特点上来观察单句复句的区别,是抓住了“牛鼻子”。他科学地给复句下了如下定义:复句应该是包括两个或两个以上相对独立的有一定表述功能的语法结构的句子。他接着指出:“这样给复句下定义,是为了更好地揭示分句结构及其功能的特点。‘相对独立’、‘有一定表述功能’,这正是分句区别于单句以及作为单句成分的词组的地方。”[16]“相对独立”说明分句与分句的关系是互不充当对方的成分而又关联共处在一个大的结构体中。“一定的表述功能”说出分句表意上只能表达复句整体意思的一部分,不能像独立的句子那样表达一个完整的意思,只有整个句子结束后,才能完成句子的交际任务。从而极其精确地阐述了分句的本质特性。按照这个标准,陈先生对准单复句区分中的难点,对一些历来分辨不清的模糊问题一一给予正确的分析。中间难点解决了,两边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而且这个标准一贯到底,具有统一性,解决了许多久悬而未决的问题。语法问题从广义上说,也是个社会问题,最忌规定主义,订条条框框,再把语言材料硬塞进去套进套出。陈先生摈弃了这种方法,先从语言材料上着眼,先举实例,再作剖析,后加论证,令人信服,正确全面地解决了单复句区分这一令人头痛的问题。
       注释:
       [1]安家驹《试谈单复句区分标准》载《辽宁师范学院学报》1979年2期
       [2]丁声树《现代汉语语法讲话》131页
       [3]朱德熙《语法讲义》216页
       [4]王力《中国现代语法》127页
       [5]同[3]125页
       [6]同[4]
       [7]张志公《汉语语法常识》256页
       [8]王艾录《复句标准浅谈》载《语文研究》1981年1期
       [9]张静《新编现代汉语》上册180页
       [10]张静《单句复句的定义和划界问题》载《中州学刊》1983年3期
       [11]陈信春《单句复句划界研究》12页
       [12]邢福义《复句与关系词语》2页
       [13]同[11]
       [14]邢福义《汉语复句和单句对立和纠结》载《世界汉语教学》1993年1期
       [15][16]陈信春《单句复句划界研究》
       万中亚,河南周口师范学院中文系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