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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硕士论坛]解读加谬的《局外人》
作者:杜金玲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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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外人》是法国作家加缪荒诞哲学的形象表达,小说的理解也因其荒诞性而带给读者许多困惑,为什么默尔索对一切是那样的无动于衷,他看到的是“一堆罕见的愚蠢的偶然性,是一些无缘无故的行为和冲突,它们可有可无,不受任何制约,也不会引起什么后果。”默尔索的形象是冷漠、麻木、萎靡不振的吗?本文试从接受美学的角度阐释读者阅读时的审美体验,探讨读者期待视野的受挫时阅读行为的发生,旨在重构默尔索的形象。
       姚斯提出“一部作品的期待视野允许人们根据它对于一个预先假定的读者发生影响的种类和等级来决定它的艺术特性。假如人们把既定期待视野与新作品出现之间的不一致描绘成审美距离,那么新作品的接受就可以通过对熟悉经验的否定或通过把新经验提高到意识的层次,造成‘视野的变化’……”视野的变化是阅读过程中的动态的发展过程,是在艰难的状态下进行的。通俗的艺术作品无须视野的变化,它以熟悉的形象诉诸观众或读者的感觉、想象、体验、理解等活动。这是熟悉的期待,作品的艺术特征与读者的审美体验之间是经验的距离,作品形象的魅力在于亲切。为什么默尔索毫无亲切之感,相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冷漠呢?他生活在现实世界之外吗?
       文学作品以不为人熟知的审美形式打破读者的期待,同时向读者的期待提出问题。如阅读小说时读者会按照先在的期待视野审视形象的命运,一旦读者发现没有预料的出乎寻常的东西,先在的期待视野就会受挫,从而形成了个体期待视野与他的具体阅读之间的审美距离,读者开始基于原有的期待视野基础上的形象的重构。鲁迅曾说“文学因读者的体验的不同而有变化,读者倘没有类似的体验,它也就失去了效力。”没有经历文革的人不会理解东西的长篇小说《后悔录》中描写的性压抑,主人公曾广贤难以言明的痛楚。陌生的、新奇的形象促成了读者的阅读期待,没有预料到或难以整合成熟悉的经验的内容,需要崭新的视野,形象的命运从而得到了新生。期待视野的受挫时的陌生不同于形式主义理论的陌生化,形式主义的陌生化重在创作过程,作家把普通语言进行加工,从而形成陌生的、扭曲的、对人具有阻拒性的话语。期待视野的受挫重在读者的阅读接受,是读者欣赏艺术作品时充分调动想象和曾有的体验活动,仍然难以满足的心理反应,这时读者会失落、沮丧,从而组合被唤起的感觉、想象和体验重构新的视野。读者带着某种期待进入阅读过程,在阅读中改变、修正或实现这些期待。
       期待视野的受挫是进行形象重构的前提。默尔索可以到巴黎工作,娶一个女人,顺理成章的过一种平常人的生活。阅读《局外人》时有期待视野的满足吗?没有。加缪创作《局外人》时存在主义文学兴起,作为一种文学流派,它以严肃的哲理探索兴盛于文坛。小说的叙事者“我”即默尔索,过得是浑浑噩噩的生活,自己的母亲在养老院死了,按照读者的期待视野,这时默尔索应该让看门的人打开棺木,看母亲最后一眼。而“他问我说:‘你不想看她么?’我回答说:‘不了。’他没有去开,我很难为情”。不但如此这时我还想“睡觉”,自己的母亲死了看一眼是人之常情,怎么会难为情呢?使读者惊讶的是主人公那种反常的疲沓麻木情绪。“他只是观察和记录人们各种各样的只言片语和互不连贯的手势,或是葬礼的个别方面,他注意到了令人窒息的酷暑,极度的疲倦,但是却闭口不谈与死者有关的自己的内心感受。这个人在全书的表现都具有这种麻木不仁和精神疲沓的特点。”这时读者有一种阅读的反感。原有的期待视野受挫,为什么会产生这种心理呢?
       因为在现实主义文学框架下,形象是真实的,现实主义文学的形象重在客观性和真实性。司汤达曾说:“应使幻想掌握现实世界的铁的法则”,陀思妥耶夫斯基说:“重要的是艺术始终高度忠实于现实,它的偏差是暂时的,很快会消失的;艺术不仅永远忠于现实;而且不可能不忠于当代现实。否则它就不是真正的艺术。”在这种创作原则下创作出一系列鲜活的形象,让人有一种可以触摸到的质感,费尽心机向着上层社会攀登的于连,勇敢坚韧的硬汉老桑提亚,洋溢着革命激情的母亲尼洛芙娜等等。相比而言默尔索的行为让人难以接受,它是对熟悉经验的否定,对读者心理的背叛。为什么默尔索会有这种异常的想法?读者就调动想象和联想重新架构默尔索,开始走进默而索的内心世界,走进他的生活。默尔索对亲情、友情、爱情、正义、宗教等都采取了不同于常人的行为方式,可以说他是一个不被常人认同的奇人。在加缪的作品里,人的智力被严重地践踏了,限制了,磨灭了!主人公的语言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是我走了,看见了,做了,说了。当玛丽问他,他是否爱她时,他回答说,他不十分清楚——大概是不爱的;当莱蒙称他为朋友时,他却认为“做不做朋友,怎么都行”;连最后神父来了要为他祷告他都不许,他觉得神父活着等于一个死人,而他自己是知道一切是怎么回事。这样一个复杂的怪物,为什么没有丰富的情感、愤怒、愤慨,他只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的吗?
       期待视野的受挫完成形象的重构。带着诸多疑问仔细阅读小说分明感觉到默尔索远非麻木不仁,他怀有一种执着而深沉的激情,对于绝对和真实的激情。真实的就是自由的,不受任何约束的自由。自由正是反抗,“只有人的自由在荒诞前被勇敢地见证;人的选择所承诺的意义才成为可能。”“让自由接受荒诞的考验,让无所凭靠而只有回溯到自身选择的个体勇敢地面对周围世界的悖谬。”母亲下葬时,他没有哭,还喝咖啡,第二天还和女友一起到海边游泳看电影。按时俗,这是难以让人理解的。但只有大哭一场,才能证明真爱母亲吗?小说中,我们不难找到他试图理解母亲真切感情的地方,“我真想立刻看见母亲”。在给母亲送葬的路上,他想到母亲晚年常和一个相好在此散步时,他在心里说:“我了解母亲的心理。下半天,在这个地方散散步,的确是忧郁中一种轻松。”读到这里,会让人从内心里涌起一种深深的感动来,默尔索的意识中母亲是无处不在的。他答应娶玛丽却对她说不爱她,这是因为他觉得光嘴里说爱并不能真的代表什么,他不愿说出自己不想说的话来。他对职务升迁不感兴趣,是因为他觉得那并不能真的改变自己的生活。他是一个真实的存在体,对默尔索来说,他敢于坦白自己的真实的感受,没有答尔丢夫的虚伪与狡诈。他生活在自己的思想里,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都能自由的游弋。在牢狱中,起初是不自由的,但很快就习惯了,他知道如何消磨时光,“睡觉、回想、读我的新闻、白昼过去是黑夜、黑夜过去是白昼。”时间对他已经失去了意义。加缪自己也在思索这些问题:世界是晦涩的还是清晰的?人在这样的世界上生活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他认为这些问题都是真理,而对他们清醒的思考就是真实的生活。
       再说激情。“自从荒诞被承认以来,它就是一种激情,最令人心碎的激情。”[8]加缪积极探索解决荒诞之道,面对悲剧,怎样生活呢?加缪认为要像一个激情的诗人一样活着,激情从哪来?其实,就是因为他愿生活得更加真实,才使得他能够对自己的生活充满着一种异样的自信与绝望的激情来。人类的高贵就是在这无意义的世界里重新获得自己的地位,要在冰冷的世界里有激情的燃烧着,要义无返顾的活着,就像电影《芙蓉镇》中的台词——活着,像狗一样的活着。他注意到了阳光的温暖,呼吸到夏季傍晚的气息,他喜爱这座非常满意的城市的熟悉的声音“闲散气氛中的买报声,街头公园里最后几只鸟的叫声,卖点心小贩的吆喝声,电车在高地上转弯时的刺耳声,黑夜降临在码头之前天空中沉浊的隆隆声。”[9]他在接到最后的判决书时,他多么希望有逃脱的可能,希望有一个盼头。当然,当一个人面对传统积淀下来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观念时,他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他必须采取一种顺其自然、蔑视常规的态度和做法,而这一举动自然也就使他成了众人眼中的局外人。而要成为这样的局外人,他当然必须有一种走下去的决心和勇气。不管在什么时候,遇到怎样的障碍。所以,当他临死前,他才会这样平静地希望:为了使我感到不那么孤独,我还希望处决我的那一天有很多人观看,希望他们对我报以咒骂的喊叫声。其实,这足以说明默而索是一个十分孤独的人,而这个孤独的人,恰恰是—个追求绝对真实生活的人,只不过是理性的观念所不容,才使他成了这样一个局外人。
       本文是一个不稳定的结构,不同的读者会在阅读过程中使这一结构发生相应的变形和重新组合。无论如何,不能拆散这一结构的内在机制,而且不能将子虚乌有的东西凌驾于这一结构之上。形象的重构是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的。可以说默尔索决不是一个“荒诞的世界中的荒诞的人的典型”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真实充满激情的人。
       杜金玲,江苏苏州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