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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课文研析]《蜀道难》的主旨浅探
作者:黄柳媚

《文学教育》 2006年 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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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李白的《蜀道难》的主旨,有人认为是功业难成的寄寓,也有人认为是对世道艰险的渲染,而笔者却认为是诗人精神还乡的艰难的写照,它含蓄地表现了诗人欲归难归的无奈心态和无可寄托的飘零之感。
       在外面走累了,就想回家休息,这是人之常情。何况是一个注重家族伦理观念的中国人呢?受宗法制度与宗法精神的影响,血缘、地缘观念深深扎根在中国人的心中,成为一种理性自觉,因此,对故乡家园的执著思念,是游子自然而然的表现。每个人都有强烈的归宿感。谁不想有个家?即使李白再洒脱,也需要有个精神的家园可以憩息,让他那疲劳的心灵可以放松放松,让他那孤独的心灵有个地方怀念。
       可是李白的家在哪里呢?这是一个他自己也搞不清楚的问题。他在《与韩荆书》中说:“白陇西布衣,流落楚汉”。在《上安州裴长史书》中说:“白本家金陵,世为右姓,遭沮渠蒙逊难,奔流咸秦,因官寓家,少长江汉。”又在《题嵩山逸人元丹丘山居》中说:“家本紫云山(四川山名),道风未沦落。”这不是很矛盾吗?尽管李白对自己是哪里人不清不楚,但他心目中认为的家乡是四川,却是可以肯定的。
       李白五岁时随父亲到了四川,到二十五岁时“仗剑去国,辞亲远游”,此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他在蜀地度过了他的青少年时代,整整占其生命历程的三分之一。蜀文化传统在他的思想人格上打下了深深的烙印。他少年时曾与逸人东岩子隐于岷山,巢居数年。二十岁时游渝州。初出蜀时,写了《代寿山答孟少府移文书》:“近者逸人李白自峨嵋而来,尔其天为容,道为貌,不屈己,不干人,巢由以来,一人而己”。从中可看出蜀地的道家及神仙学传统对李白精神人格的影响。而他喜纵横好游侠的行为方式,也明显受到蜀地土风民俗的熏染。所以,是钟灵毓秀的巴蜀山水养育了他,巴蜀是他精神的家园。出蜀后,他四处漫游,浪迹天涯多年,也曾在安陆、东鲁、梁园等地定居,但让他最怀念、最感亲切、最被渴望作为归宿的地方,还是巴蜀。
       李白离开巴蜀,是为了寻求他的理想。儒家提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成了中国知识分子的生活理想。李白尽管思想复杂,但也难免不受这个伟大理想的诱惑。他四处游荡,赏尽名山大川,交遍天下朋友,曾陆续三入长安(开元十八年初入,天宝元年二入,天宝十二年三入),因为性格孤傲、政治黑暗、权贵污浊等原因,他空有匡济之志,却报国无门。此时,李白内心的痛苦是可想而知的。在他的诗作《古风其四十八》、《古风其五十六》中,我们可以体味到他的这种心情。那是一种被遗弃、被排斥的难言滋味。今天的人可能很难体味到这种痛苦,他们可能会这样安慰李白:“怕什么,条条大路通罗马,东方不亮西方亮”!可是,在古代的中国,通向罗马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仕途。现在,这唯一的路径被切断了,李白这辈子再也不会实现他的理想了,你说他能不伤心吗?一个人在最伤心的时候,最想做什么?恐怕就是回家了。漂泊了大半辈子,诗人也累了。啊,故乡!啊,巴蜀!此刻,你在诗人的心目中该是一块怎样温柔的地方!在漂泊的无数个夜晚,你曾几度让诗人梦绕魂牵。诗人曾多次在诗作中表达了这种真挚深沉的思乡之情,除了人人皆知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之外,还有“朝忆相如台,夜梦子云宅”,即使在一入长安被玄宗召见待诏翰林时,也念念不忘故乡:“汉家天子弛驷马,赤车蜀道迎相如”(《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
       既然这么想家,那为什么不回去呢?原因有二,首先,这与李白的“相如情结”有关。司马相如也是蜀人,李白小时,“大人令诵《子虚赋》,私心慕之”。(《秋于敬亭送从侄耑游庐山序》)耳染目濡,性之所近,使他早年就非常钦仰和推崇司马相如,“十五观奇书,作赋凌相如”,出蜀后还到湖北云梦实地观察,以后更数十处提到相如,直到晚年流放夜郎赦归后仍说:“圣主还听《子虚赋》,相如却欲论文章”(《自汉阳病酒归寄王明府》)。对相如的倾慕影响到了李白的言行气质。开元八年,苏颋见到他时称赞说:“可以相如比肩”。李白对司马相如由钦慕到效学,由效学到立志超越的执著,被称之为“相如情结”。(对这个问题,赵昌平先生已有论述。)司马相如曾发过“不乘赤车驷马,不过汝下”的誓言,这可能对李白有深刻影响,姚合在《送李馀及第归蜀》中也说:“李白《蜀道难》,羞为无成归”。其次,和宗法制要求尊宗敬祖的影响有关。耀祖荣宗,是古代知识分子的人生理想,个人有了荣耀,要归功于祖宗的庇佑,否则,就是给祖宗脸上抹黑,项羽就因无颜见江东父老而在乌江边自刎。因此,李白虽然思乡心切,却始终未曾回去。
       有谁体会过那种欲归不能归的无奈么?那是一种心灵被挂在半空的滋味啊!诺大中国,竟找不到诗人的一块憩息之地!诗人心中怎能没有孤旅之悲呢?理解了这一点,再去细细品味他的《蜀道难》,你会觉得,诗人回家的路是多么高、多么险、多么难以跨越啊!它充满着“悲鸟号古木”的凄清和荒凉,充斥着“子规啼夜月”的凋零和阴森,更充斥着人世的险恶:“所守或匪亲,化为狼与豺。……磨牙吮血,杀人如麻”。这种种的描绘,正是诗人对生命不可把握的感叹。生命本来苦短,却还要加上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怎不叫人感慨万分呢?因此,诗人再三嗟叹:“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回家的路,真比登天还难啊!
       因此,结合李白的经历,细细品咂他的许多诗作,就会在飘逸豪放之外品出一种深沉的悲剧感,他的极时行乐,他的诸多烦恼,也不是没来由的。纵使放歌豪饮,纵使诗名远扬,在一个母亲的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回不了家的可怜的孩子啊!
       参考文献:
       1.《蜀文化与陈子昂、李白》,贾晋华,《唐代文学研究》第3辑,1992年。
       2.《李白的“相如情结”》,赵昌平,《文学遗产》1999年第5期。
       3.《李白三入长安别考》,安旗,《李白研究论丛》,巴蜀书社1987年版。
       4.《中国文化通论》,顾伟列,华东师大出版社,2005年10月第一版。
       5.李白的姓氏籍贯种族问题,俞平伯,《文学研究》1957年第2期。
       黄柳媚,广西贺州学院初教系教师。